北斗移位虚度出

三日末，叶翁与竹桥大师议定，夫人生前吃穿用度一向克勤克俭，次日下葬切忌佣奢过度，皆尽体面罢了。

　　 老夫人本姓王，乃姑苏瓜州晚渡人氏。王夫人病沉呕咳之时，叶翁曾派贴身小厮持手书飞马报于姑苏外亲，又命叶府后院管家尤三儿带四五个二门小厮乘船南下相迎。姑苏来切之中以王夫人胞兄王文允并子侄王佑儿为要，余者皆系旁亲。

　　  发丧之日，四个小厮在前鸣锣开道，叶翁、王文允骑马并行于后，叶寒与表兄王佑儿扶陵跟随，竹桥大师和少林徐长老带领二十行僧诵经念咒，末次左列十名小厮、右侧十名婢女扬幡撒钱。

　　一行队伍投蓟州东门而去。忽听得一老者于夹道中放声高歌：“古今名门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众人目光随声而至。

　　 叶翁识得此乃前人所著《好了歌》，暗自思衬：老者面目并非本土人士，此来想必有何高见，遂俯身贴耳命牵马小厮请老者移步叶府，待葬罢夫人再来讨教。

　　叶寒与赵子萱面面相觑，惊讶不已，歌唱老者正是恒山来去观“非也”老道，不知老道此来何意，转念猜测：“老道定是悬心于爱徒纤尘才由幽州追至蓟州”。

　　  纤尘见老者乃修道装扮，心中暗喜。

　　竹桥大师闻言，心中诧异万分：此老叟莫不是恒山虚度法师？早闻虚度法师于恒山崖子涧闭关修炼已有二十余年，今日现身蓟州苦寒之地，定有要事相商，当下暗自揣测。

　　  叶府陵地位于蓟州城东十里山环水绕之处，清净悠然。下葬时，竹桥大师道：“叶氏王夫人暂眠于此，三日后沿来路回归叶府，再行升天。”转向叶寒，道：“叶公子贴金罢。”一癞头小僧递上黄裱纸，叶寒接过，贴于棺壁。葬罢，竹桥大师又命小厮取来贴纸丧棒深插墓首，道：“公子背手将丧棒分四段拔出。”叶寒照做。

　　 众人乌泱离去，只留二十小僧围墓而坐，诵经念咒。

　　赖总管见小厮携一老道回来，闻得老爷如此吩咐，遂将老者于前院右厢房安置，待众人回府再另行请见。

　　蹄声得得，叶翁与王文允先至。叶翁命赖总管备素斋素食，并请老者移步侧堂叙话。

　　  叶翁拱手道：“刚闻大师在路上歌唱之声，并非本土人士。在下斗胆，敢问大师是何方高士？”

　　老者摇头道：“非也，非也。老朽乃恒山一介皓首匹夫。”

　　叶翁道：“吾观大师气度绝非常人，想来此行必有高见。”

　　 说话之间，众人皆至。赵子萱、纤尘回前院左厢房歇息。叶寒与二婢女去王夫人寝室归置遗物。竹桥大师与少林徐长老径向侧堂而去。

　　 竹桥大师于侧堂窗外言道：“老衲听闻恒山虚度法师隐世二十多年，今日露面，莫非……”

　　 老者仰头哈哈一笑，道：“五台黛螺寺竹桥大师果然乃心眼明了之人，现身罢。”

　　 二僧入门落座。竹桥大师道：“叶翁，此乃恒山来去观虚渺老道师叔虚度法师，于恒山次峰闭关打坐修得正果，此行必有高论。”

　　  叶翁听闻如此，不禁倾佩之至，拱手道：“原来是恒山虚度法师，在下有眼不识泰斗。早听虚渺大师多次提及，只恨未曾谋面，还望法师恕罪。”

　　 虚度法师道：“叶翁，老夫人临终昼夜呕咳不止，雪莲、人参等仙药灌下也并无半分效应，是也不是？”

　　  叶翁见说不差分毫，是下惊叹不已，道：“正是。贱内到底所患何病，还请虚度法师赐教。”

　　虚度法师道：“非也，非也。王夫人生于酉年辛时，属大金。蓟州系边关重镇，兵祸连年，乃大火之地，又逢午年丙时此等贼火节点。五行相生亦相克，王夫人大金不敌大火，以致现出呕咳之相，此系外因，至于内相还需从王夫人寝室查找。”

　　众人商议之间，一婢女于后院匆忙而至，叫喊道：“老爷，大事不好啦。公子于夫人旧寝突然栽倒、不省人事。”

　　 叶翁持仗离座径入后院，虚度法师等跟随其后。只见叶寒于地口吐污秽之物，脸色煞白、目无点黑，身体抽搐不止。

　　 虚度法师忙道：“将公子抬出此屋，取新酿雄黄为之灌下。此地叶翁也不宜久留。”说罢，众人皆出，复归侧堂落座。

　　 虚度法师道：“是也，是也。老夫人仙逝内因已明，横梁悬于卧榻之首，此乃居室大忌，系小鬼劈首、正妨屋主。”

　　  叶翁听说如此，伤感不已，道：“呜呼哀哉，原来贱内阳寿未尽，皆因我辈无知愚蠢才酿出此祸，吾之罪也。”

　　 虚度法师道：“非也，非也。府邸分‘八宅’，东四宅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风、巽为雷，西四宅乾为天、坤为地、艮为山、兑为泽。寝室又有凶吉之分，生气、延年、天医、伏位为吉，五鬼、六煞、祸害、绝命为凶。王夫人卧榻所在乃坤位，属生气大吉方。”

　　 竹桥大师道：“莫非与北斗移位有关。”

　　 虚度法师道：“正是。北斗乃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常言道‘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岂料天玑日益飘渺暗弱、摇光朝北疏远走离，致使三月乍暖时节，斗柄依处北方。天下八宅随之顺转一位，王夫人卧榻由坤变离，生气大吉转至绝命大凶，阴火克金，从而小鬼缠身气绝身亡。”

　　  竹桥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虚度法师皓月之光，老衲零星萤火自愧不如，望法师以天下苍生为念略施法术，救众生于水火。老衲告辞。”

　　 叶翁起身上前道：“大师为甚么离去？”

　　 竹桥大师道：“回五台寻一小僧，以助叶寒公子。”叶翁见说，迷茫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