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这样，李允珍在考试院度过的一个星期里，大家都还相安无事。那天之后，她极少会在白天见到徐文祖。大多时候，都是她已经躺在ch上，才会在迷糊间听到走廊外面渐渐响起的脚步声。

最近雨水很多，这座久远的建筑没有出现漏雨的现象，李允珍倒是没有想到。

这里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背景，她没有工作，没有家人。

她只是一个凭空出现在伊甸考试院的人，之后会不会凭空消失，李允珍自己也不知道。

她细想了许久，把这归结于和徐文祖相关的梦魇。

李允珍叹了口气，收回望着窗外雨蒙蒙的视线，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这个时候的大厅难得只有李允珍一个人，大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了，而房客，碰上下雨的天气，一般都在屋里待着。

豆大的雨滴打在外面的雨棚上，声音嘈杂，将其他稍小的响动都掩盖了。

脚边趴着只进来躲雨的橘猫，有些瘦骨嶙峋。李允珍寻了只碗，倒了些吃食给它。

她已经好久不吃大婶提供的三餐，自己平日里没事，来了兴致，就去菜市场买些食材放在冰箱里。大婶和得钟得秀他们不会碰她做的东西。

四楼已经许久没有动静，地狱似乎关上了大门。

就在她自己食欲不振，准备将东西收拾收拾时，门却打开了。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从门口进来的徐文祖收了雨伞，走到大厅才发现李允珍坐在那里。

他顿了顿，看了眼桌上，转身将伞放在一旁。

那聚在伞上的雨顺着往下滑，在伞尖打着转儿，滴了一路。

李允珍的视线跟着他的步子。

他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放下后打开冰箱拿出了保鲜盒。

她盯着地上那一摊水迹，想着外面的雨势应该不小。

徐文祖“李允珍小姐的猫？”

李允珍回神时，他已经坐在自己对面，手里正在打开保鲜盒。

她低头看了眼已经踱步到徐文祖脚边的橘猫，无声笑了笑。

李允珍“它好像很喜欢你。”

橘猫打着圈儿，在他的裤脚处挨挨蹭蹭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颇有撒娇讨好的意味。

徐文祖低头看了眼便不再过问，唯独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允珍“这是刚刚进来避雨的野猫。”

李允珍补充道。

他没有说话，似乎不愿意再进行什么话题，只是认真且仔细地在开第二个保鲜盒。

卡扣的声音在现在的氛围里显得突兀异常，就连外面倾盆而下的雨声也没能成功的将其压下去。

李允珍隔着磨砂的盒子，只看到里面是血红的一片，她心一动，猜到了里面的东西。

在徐文祖拿起盖子的瞬间，一双手突然将盖子按回了原处。紧接着一道力将盒子从他手里夺过，“嗒吧”一声，卡扣被重新扣上了。

李允珍“徐医生，尝尝我做的菜吧。”

李允珍将盒子放到一旁，稳了稳心神，脱口而出。

徐文祖皱起眉头，她指尖的温凉还残留在自己手上，有些痒。

外面雷雨暴掠，凉风从不合缝的地方使劲儿地往屋里钻。

他还未说话，也未抬头。听着对面一阵轻微地响动过后，眼前出现了一支银色勺子，上面刻了一朵花。

视线顺着勺子往上爬，落在那只细润修长的手上。

李允珍起了一阵冷汗，心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加快。对面的男人没有动作，就这样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沉默过于漫长，李允珍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下一次醒来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太阳。

她动了动，在犹豫要不要将手收回来。

徐文祖眼睑一动，伸手拿过了勺子。抬头就看着她渐渐扬起的笑意，并且开始往自己这边放碗筷。

李允珍“徐医生你吃不吃辣，这些菜都没怎么放辣椒。”

她松了口气，连带着动作也轻快了几分。

徐文祖看着她眼睛渐渐弯成月牙，清澈见底，能看清里面的所有情感，又似乎深不可测。

他轻咳一声，打断自己的思绪。

手里的勺柄被她握得温热，他紧了几分，似乎是想要驱赶自己刚刚带回的周身雨气和阴冷。

徐文祖“李允珍小姐手艺不错，比大婶确实好有一些。”

他动了两口，放下勺子。

李允珍看着他的笑脸，眼睑下垂，视线落在他面前的碗里。

轻声呢喃道。

李允珍“徐医生真是浪费粮食……”

她知道眼前的人又回到了徐文祖的人设，带着看似毫无破绽的礼貌，笑脸迎人。

徐文祖明显感觉自己面前人的情绪下落了几分，嘴角再次往上拉了一个弧度。“今晚多谢你的招待，夜深了，李允珍小姐早点休息。”

他起身，提起文件包准备离开。

徐文祖“对了，”

他往回退了一步，低头看了眼地上瞌眼睡着的橘猫，笑了笑。

徐文祖“考试院不适合野猫野狗乱窜，李允珍小姐这只可要看紧了。”

说完就径直走向黑暗里。

李允珍坐在那里，手渐渐握紧。她当然知道他的“好心提醒”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并没有打算养着这只猫，在这地狱门里，自己也是朝夕难测，给不了它庇护所。

……

之后的几天，日子也是周而复始。徐文祖早出晚归，他们在大厅撞见过几次，只是他不再多做停留，打过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

李允珍低头看着还待在考试院的橘猫，心情复杂。

雨接连着下了几天，还没有机会送猫出去。李允珍也是小心翼翼，防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考试院年代久远，并不隔音。隔着一整条走廊，她依旧可以听见徐文祖的关门声。

她起身收拾了桌子，将自己对面那副没有动过的碗筷一并收回，抱起橘猫也回房了。

猫并无吵闹，乖乖地待在ch角。睡在考试院，李允珍的睡眠不可能会有所好转。

走廊的灯常年失修，该亮的时候不亮，现在倒是亮起来了。

屋内的钟机械地响着，两指宽的门缝漏进的鹅黄的灯光落在地上。

寂静渐渐被打破，外面传来一阵窸窣，杂乱的脚步声渐近。

地上的灯光漏了几块，脚步声停在门口。

橘猫醒了，盯着门口呜噜一声后，敏捷地跳上ch。李允珍伸手搂住它，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摸着枕头底下的水果刀的右手，渐渐收紧了。

屋外站着三个人，得钟得秀和洪南福。脸上挂着夸张的笑，趴在门口细细地听里面的动静。

卞得钟“猫！猫！我要猫！”

得钟眼睛外凸，瞪得圆圆的，满脸兴奋。

洪南福“303的不能动，这里面的总可以了吧！”

洪南福反手摸着别在裤腰里的斧头，猥琐地勾起嘴角。

得秀站在他们身旁，听说要杀人，也是满脸兴奋。

几人各自低语了几声，都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洪南福举起那炳还带着斑斑血迹地斧头，就要往门上劈。旁边的两人笑容逐渐狰狞，等着破门而入听到的那声尖叫。

斧头还未落下，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带着威胁和寒冷的声音。

徐文祖“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吗？”

徐文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站在他们身后，脸上带着可怖的笑意。

三人前一秒还兴奋的神色转瞬即逝。

昏暗的灯光下，对面的男人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魔，面目狰狞，眼底杀意波动。

徐文祖“怎么，”

徐文祖冷笑，眸子在他们三人间转了一圈，

徐文祖“我的话不管用了？”

在他还没有下命令之前就像动手，确实是大忌，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虽然他也是生气，却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让人恐惧。

洗漱间的水龙头滴着水，打在瓷砖上。头顶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302里面听不到任何的响动，连猫叫都没有。

三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往回走。考试院拢共住了三个外人，一个已经干掉了，303的尹宗佑成了替代者，现在302的也动不得。

徐文祖看着几人离开后，侧身看了眼302的门锁，才转身回去。

在屋里的李允珍看到地上的阴影逐渐散去，终于是松了口气。她翻了个身，抱着橘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刚刚，她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

一夜噩梦过后的结果就是，李允珍早起打着雨伞去了趟外面，想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她站在马路边，撑着伞，包裹在外衣里的橘猫从怀里探出个脑袋。

来往的车辆断断续续的，行人也是匆匆忙忙。一个红灯和绿灯连接起的这鲜活的早晨，在雨幕里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她也不走，就这样瞧着周遭的，在考试院里绝对不会有机会体验到的另一种场景。

她从未直面看见过考试院里的杀戮与黑暗，303房间的尹宗佑最近回来的很晚，看样子恐怖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底发了芽。

这段时间，“地狱”沉寂得可怕。就像恶魔在黑暗里打磨利爪，就等着暴风雨来临。

徐文祖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两次面并没有什么出入。善于伪装自己真实的模样，这是犯罪心理学的一大特点。

她低头摸着在怀里咕噜的橘猫，它扬起脑袋，一下一下地剐蹭着她温暖的指尖，十分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