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剑与花（幕末向，上集）

（本篇设定佐助是坂本龙马好友，龙马被暗杀时同在现场，负伤逃出，被哑女樱所救）

在那个风起云涌、有心之士揭竿而起的时代，每一天都需是拼上性命和尊严去生存，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你所信奉的所设想的就会崩塌于眼前。

佐助对这话并不陌生，但他从未想到这话中之意会这么快降临到自己身上。上半夜，他还与挚友坂本龙马围炉话谈，说到龙马要去欧洲的事，以及目前国内内乱的局势。下半夜，当两人都要睡着时，从二楼窗外突袭而来的浪士就杀死了龙马，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了树林边缘。可笑的是，他不仅没能救下龙马，连自己都是因为他紧抱住敌人的腿才争取到了逃命的机会。他永远忘不了挚友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是一个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之目光。他感到无比羞愧，生不如死。伤口的痛不断提醒着他，他的意识在求生和放弃之间来回摇摆，最终，生的欲望还是将他向树林深处引渡，同时他也听到了那些人追赶的脚步声。

宇智波佐助，和他的朋友比起来，不值得他们卖力追杀，他们要的是从他口中打听到龙马的更多同党，或者迫使他为他们效力。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如果被捉住，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自杀。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的支撑力也到了极限。靠着一棵松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发射筒，那是龙马送给他的联络工具。他草草在信纸上写了几个字就把这份血书塞进了机关鸽子的嘴里，然后用力一拉引线，小鸽子飞向了高空。这是他唯一能为龙马做的，希望身在江户的鸣人能收到，从而做好准备，不要被敌人所害。

背后传来拔刀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迎战，而是紧握着刀把，借着树的反力，向山坡下滚去。敌人发出大叫，他们中有人带了枪，便向他射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中弹，中了几弹，只是继续滚动，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眼前是一片粉色的樱花林。也许作为一个武士，他的死法很丢脸，但是在天国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也没什么遗憾了。他正想着去看看龙马在哪里，忽然感觉头顶传来一个女声：

春野樱别动，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接着，一阵剧痛把他带离了天国的美景。他看到的不再是樱花林，而是一头粉色的长发。

是一个女人，她拿着草药和纱布，在她手下的是——自己未着寸缕的上身。

佐助一下子醒过来，本能地抄起身边的佩刀，剑指女人的下巴。

宇智波佐助你是谁？

女人被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她张开嘴，却没有说话，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宇智波佐助你在耍什么花样？

剑更迫近女人的脸，她看起来极力想说话，但佐助听不见任何一个字。他恼火地准备动手，但是手腕不听使唤，剑“叮当”掉在地上。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出丑，他当时恨不得咬舌自尽。

好在女人并没有笑，她扶着他躺下来，而他咬紧牙关不作回应。

女人去找来了一张草纸。她拿起石墨制的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佐助不去看她，忍耐着胸口和手臂的伤痛。

一张写着字的纸横在了他的头顶。

宇智波佐助“春野樱，医女，在这里生活.......天生哑巴？”

他看向女人。对方点点头。他又打量了这间小屋子，房间不大但东西不少，大都是各种草药和制药工具，角落里还有一堆书。

他的视线回到女人身上，她端坐在那里，眼神纯净，衣服整洁，没有一件首饰花边，但给人感觉朴素美好。虽然生活在这个“药罐子”小屋，但是她身上却没有满是药味，而是有种淡淡的樱花气味。正如她的名字，春野樱。

宇智波佐助我叫佐助。刚才冒犯了，抱歉......

见他这样说，樱马上摆摆手，然后把地上的药收拾起来。佐助见她又拿起绷带，叹口气。

宇智波佐助麻烦你了，救了我这样的人。

樱对此微怔了一下，接着摇摇头，去进行未完成的上药和包扎。

佐助的手不自觉地摩擦着剑鞘，忽然感到她的动作停了。

他转过头来，她却低下头。

宇智波佐助你脸红什么？

她两手无措地揪着衣角。

宇智波佐助不用管我，做你想做的就好。

樱这才抬起头，过了片刻，小手又忙活起来。在包扎到他的脖颈时，两人视线相遇，她又脸红起来。佐助不禁失笑，没见过男人吗？末了又思考，也许有可能。

宇智波佐助你一直一个人生活吗？

樱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下了：之前和父亲一起，去年底父亲上京，之后断了音讯。

也就是说，她一直在等父亲归来。

宇智波佐助你父亲也是医生？

春野樱（写字）是的，我的医术是他教的。

佐助点点头，然后一阵沉默。

春野樱（写）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吗？你的着装很华丽呢。

佐助不知道怎么回答，龙马被杀的事又浮现在脑海。

春野樱（写）不愿说也没关系哦，你先在这里养好伤再回家吧。

宇智波佐助回家......我的家已经没了。

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剑。

宇智波佐助如今我所剩的，只有它了。

他想这几句话，这个单纯的医女大概是听不懂。这时，一只柔软的手附在他的手上。

他转过脸，对上了她的绿眸。那里面仿佛有一片丛林，充满着让人沉静的生命力量。

他丢失了语言，只是望着她。樱笑笑，起身去到一个吊着的锅子旁，从冒着热气的锅里盛出一小碗——他猜应是粥。

她把温暖的碗放到他手心里。在尸山血海里打打杀杀的身心，就像裹上了一层保护壳，有了片刻的安逸感。

宇智波佐助谢谢你。

春野樱（写）多吃一点哦，你还在长身体呢。

宇智波佐助你这话，好像老妈说的一样......

舌头打结，他的心因想到自己的母亲而颤栗。已经有好几年不曾想起那一天，变成怪物的母亲向年幼的自己攻来，然后被哥哥杀死的画面。他恨那个给母亲下药的人，也恨他的哥哥，就算他是为了救自己。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懦弱的自己。于是他后来学武，苦练剑术，结识龙马、鸣人，也是为了摆脱那个不堪的过去。

樱见他半天不喝，担忧地拍拍他的肩膀。

宇智波佐助我没事......现在没胃口，一会儿再喝吧。

在床上躺了三天后，他的伤口基本不疼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很虚弱。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步，时而出门呼吸一下林子里的空气。樱居住在山谷，需要不时去山上采药，还要去附近的村落里看病。她临走时交代佐助不要出门太远，还留了食物和药包。他也深知自己现在的状况，如果遇到什么人，不好招架，最好的办法就是隐姓埋名，掩盖自己的剑术，躲进小楼。成大志者必有大忍。如今他心中牵挂的只有昔日的伙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樱走后，他无聊地翻着她的书。那些古书上到处是她做的笔记，字写得很好但内容晦涩难懂。他不禁在想，她的父亲是有怎样的学问，教出了这么慧根的女儿，表面朴实无华，内在深沉博雅。他知道自己不该生出怀疑，但是多年跟随攘夷志士行走江湖，他本能地警觉起来。

手指翻到了末页，最下角的一个名字，让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先前的警觉完全是对的，此刻他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宇智波佐助春野兆......是他！

那个把变异的药带进宇智波家的人，那个害死母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