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回溯（终）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两个世界。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房间里却是一成不变得沉沉暗色。方诺小心地扭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发现平时这个点左右已经靠着床头的朝瑾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是睡得太沉了吗？

方诺走到床边，目光专注地盯着她放松下来的睡颜，也只有这种时刻才有一丝从前的影子。

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把朝瑾带到医院。弯腰稳稳地抱起她，果然比以前轻了不少。

也是这段时间，朝瑾才习惯了和衣而睡，省去了换衣服的流程，不然他真怕会吵醒她。

他们搬离小镇以后，在市区一处老旧小区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是这里的老人不喜欢住的顶层，但好在楼栋环境还算不错。

只是透进楼道的光少得可怜，方诺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平稳，林朝昱也护在一旁。

四楼、三楼......

方诺忽地停了下来。

身体开始不自觉僵直，呼吸放缓，只因怀里的人慢慢扯住了他的衣领，让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朝瑾醒了。

周围昏暗的环境莫名压抑起来，更加刺激了林朝瑾燥郁的情绪，她挣扎着想要下来，逃到一个只有她自己的狭小空间。

怕摔到她，方诺不顾身上的拍打连忙放她下来，双手护在她腰间，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情绪。

渐渐的，力道变轻，大约是又疲惫了，林朝瑾低着头轻轻抵在方诺胸前，湿热的触感传来，她哭了。

方诺咨询过医生抑郁的症状，他的朝瑾正在向重度抑郁转变。经常疲惫、嗜睡、对任何事都丧失了动力、沮丧无力、孤独迷茫、自我唾弃、注意力散乱......如提线木偶一般失了灵魂，从内里开始损坏，最后土崩瓦解。

所有情绪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方诺“朝瑾，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方诺微微弯腰，更加靠近林朝瑾，把她完全圈在怀里，想要抚慰她起伏不定的情绪。

声音轻缓，白底蓝边的假两件体恤被揉得皱皱巴巴也丝毫分不去一丝注意力，看似沉稳，其实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像是被戳痛了一样又暴躁起来，根本按压不住，方诺没想到朝瑾此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林朝瑾“我没病！”

林朝瑾“你也觉得我有病是不是！”

林朝瑾“我告诉你，我好得很！好的很！”

方诺“是我，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朝瑾怎么会生病，明明是温暖的小太阳啊。”

方诺一动也不动，将她所有的不理智悉数收下，声线依旧真挚温柔，掩盖了其中细微的颤抖。

可此时的林朝瑾大脑里好似塞满了弹药，一点就炸。

她发病了。

有人第一次告诉她，她病了。

怎么会呢。

她只是每天都能见到爸爸妈妈，每天都可以跟他们道歉，多好啊。

阻止我的人。

该死。

那一刻，林朝瑾郁结于心的火烧断了她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恼怒之下还藏着深深被忽略掉的绝望。

扬手，用力。

方诺滚下了楼梯。

一个呼吸间，尘埃落定。

昏迷的前一刻，方诺模糊地看见楼梯上晕倒在昱哥怀里的朝瑾，还在想，终于可以带她去医院了，即使是在被伤害的前提下。

他从未防备过她，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