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回溯（结）

医院一处病房里安静极了。

方诺一身宽松的病号服，托着左臂绑的厚厚的石膏坐在病床边。

头微垂，往日直挺的肩膀完全塌了下来。

洁白无瑕的床单上濡湿了一小片，他的眼里还泛着水光。

在他面前挂着营养点滴的正是还未醒来的林朝瑾。

原来他们都不知道，朝瑾一直有吃安眠药。

她一直失眠，而那些梦魇时刻，都是用药堆出来的。

每天服用不止一次，到目前为止已经对安眠药产生了生理和心理依赖，甚至昨晚加大了一次药量，对脾胃肝脏无疑是危害的。

如果朝瑾一直这样瞒下去......

“快躺回去，你这才做完手术，要好好休息才行。”

到点给朝瑾换药瓶的护士一进来就看见方诺不老实，嘱咐了几句，也打断了他继续胡思乱想。

方诺“我知道了，谢谢。”

许久没开口的嗓子有些干涩，显得声音低沉了许多，他们之间对话放得很轻，就怕扰了朝瑾。

等护士利索换好药瓶出去以后，方诺熟练地用棉签沾水，让朝瑾起皮的嘴唇湿润一些。

做完这些他才慢慢地在旁边的病床上躺下。

摔下去的时候他用左臂支撑了一下，因为手肘最先落地导致粉碎性骨折加错位。

现下麻药的劲儿渐渐过去，密密麻麻的刺痛如针扎一样从一处冒了上来，额头也是冷汗津津，衣服的颜色更深了。

没关系。

这点痛，咬牙就能挺过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

此时提着保温桶进来的林朝昱，看见的就是方诺瘫在床上紧皱眉头疼痛难忍的场景。

放下保温桶，他先看了看林朝瑾，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转过身一边小心地拿出饭菜，一边轻声关心方诺：

林朝昱“别硬抗，实在受不住痛等吃完饭我去找医生开点止疼药。”

方诺“不，不用了，我可以。”

细碎的话从方诺抿成一条线的嘴间溢出，带着脆弱的坚持。

轻轻叹气，林朝昱把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在床桌上放好：

林朝昱“你这样还能吃进去饭吗？”

林朝昱“要不粥先放这晾会儿，我去拿药。”

林朝昱实在见不得方诺折磨自己的模样，就像是要把朝瑾经历过的痛苦再感受一遍。

方诺“别......昱哥，我能忍住的。”

方诺抬头，眼眸黑亮得惊人，他用尽力气，克制住自己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本能，痛意仍在原处，只是被刻意忽视掉罢了。

真是和朝瑾一样，两个金牛座，犟脾气一上来就像九头牛，怎么拉都不回头。

林朝昱不再阻止，见方诺力气用尽了，便坐下喂他喝粥：

林朝昱“我在粥里还放了些青菜和豆芽，多喝点，早点恢复。”

方诺轻轻点头应下：

方诺“好。”

喂一口就用勺子搅一搅粥，待热气散了散才继续：

林朝昱“医生说，你的手肘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林朝昱清晰地捕捉到方诺身体顿了一下，后又恢复正常，就算他已经知道方诺的答案，还是选择坚定地道歉：

林朝昱“......对不起，阿诺。”

他很明白，方诺一定是难过的，只是他习惯了对朝瑾原谅妥协和自我消解。

方诺“没关系啊，我的手又不是废了不能用了，朝瑾的病更重要。”

傻小子。

林朝昱“别说傻话了，你就安心养伤，朝瑾那我联系了一位精神科医生，等她情况稳定一些就进行治疗。”

林朝昱安抚道。

......

不过现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朝瑾好不容易醒来，却发现她怔怔的，不理会任何人，除了看见方诺时会出现害怕和躲避的反应，甚至于伤害自己。

陈司安“她这是被刺激狠了，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尽快进行治疗。”

精神科医生陈司安诊断完立刻给林朝瑾注射了镇定剂，刚才情绪还很激烈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他冷静陈述了林朝瑾的情况，让林朝昱和方诺做决定。

林朝昱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催眠治疗。毕竟朝瑾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个医生虽然年轻，却是精神科最杰出的医者，经验丰富，他信得过。

良久，方诺才出声，听起来沙哑晦涩，眼睛隐藏在发丝下，不可名状：

方诺“可以深度催眠吗，让她忘记这些恐惧难过的记忆。”

方诺“其余的，可以慢慢治疗。”

方诺“拜托了。”

陈司安点头示意：

陈司安“可以。”

此后，林朝瑾的世界，再无方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