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终

封冥兀自道：“定坤、镇乾、辟邪、擎天。这是天地初开所成四大神兵，本在四大镇方大神

手中，洪荒大劫，尊神陨灭之后便再无音讯，没想到最后竟然都落在你手上。”

风星衍道：“收服神兵，全看机遇。”

“那衍儿的机遇未免也太好了些。”

风星衍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封冥走近了些，伸手朝他额间一点，风星衍眼前顿时明亮起来。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高台之上，天气昏暗，像是刚刚雨过，四周还笼这一层薄薄的雾气。而他被铁链绑在这高台正中央的石柱上。

风星衍扫了一圈四周之后，视线回落到封冥身上，封冥看着他，面色柔和：“你在金麟台发狂，重伤温若寒，还杀了在场不少修士。大家都以为你是妖怪，现在正商量怎么处置你呢。”

风星衍看着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封冥又道：“他们总是忙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人间界惨不忍睹，生灵涂炭，无一人关怀，却在这里对你这真神百般折磨，千般凌虐。”

风星衍不想听他说这些，封冥兀自笑笑：“衍儿怕是这一觉睡的太久，都睡迷糊了，还以为现在是三年前呢。”

说着，封冥手一挥，一面巨大的光镜出现在两人跟前。

光镜中恰是人间界的景象，只见流民遍地，饿殍遍野，妖邪肆虐，以民为食，到处白骨累累，黑烟滚滚，一片荒芜。林木枯萎，走兽遍地，到处黑鸦秃鹫振翅齐鸣，四野充斥着哭喊惨叫、悲鸣呜咽之声，连秃鹫啄食生肉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叫人毛骨悚然。

风星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封冥对他的神情很是满意：“这就是现在的人间界，比起阴司炼狱，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风星衍盯着光镜，久久没有应声，封冥却抬手将光镜化去，面上微沉了几分，接着一字一句问他：“你掌点神册多年，却致使三界崩塌，天柱倾倒，魔界覆灭，人间界宛如炼狱，这就是你给父神的交代？”

风星衍看向他：“封冥，你将堕神从洪荒境放出，祸乱人间界，罪大恶极。”

封冥笑：“罪大恶极？罪大恶极的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凡人，他们不是不需要神吗？他们不是喜欢过河拆桥吗？我还真以为他们能自渡难关呢？到头来，却如同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真是下贱。”

风星衍道：“如今你折腾的他们够久了，你满意了？”

封冥看着他，有些疑惑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衍儿，你说，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为何如此作践你，你的执念还不灭呢？”

风星衍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见人不说话，封冥又道：“没关系，你如今修为已被散去，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现在所有人都视你如妖魔，无论你的执念有多强大，我相信，它总会散。”

风星衍看着他：“你以为我消失了，这天地就轮到你做主了？”

封冥笑笑：“你消失了，点神册自会认我为主，我会证明，我比你更适合掌管它，到时候，我会重建三界秩序，神就是神，而低贱的妖、魔、凡人永远都只是神明的奴隶，这才是三界该有的秩序。”

风星衍反问他：“你还是神吗？”

封冥盯着他，一股无名的怒意开始滋生:“我当然是，我生来就是这天地间最高贵的神灵。”

风星衍淡淡道:“没有这世间生灵信仰供奉，你这神灵，不过天地一微尘。”

“你……”

风星衍看着他依旧是淡然:“从你抛弃他们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为神的资格。”

封冥道:“你道是此刻还记挂着，可谁会来救你？他们可都指着将你这个妖孽挫骨扬灰。”

“你若现在收手，阴司依旧有你一席之地，你若冥顽不灵，洪荒境将会是你的归宿。”

封冥道：“冥顽不灵的是你。你我皆为上古神灵，你不扶助我，却偏要扶持一个月重华，他有何资格与我平起平坐？”

风星衍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也跟过你，只不过你那一套天地秩序我不苟同罢了。”

封冥盯着他，继而又莫名笑了：“可惜，月重华还是让你失望了。他注定不是个好君主。”

风星衍看着他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最好，我只不过是在万千人中找一个不那么坏的罢了。重华的确不是最好的天君，性子不如他大哥果断，计谋不及他三弟远虑，修为不及我师弟星行，可那又如何，他有一干忠心耿耿，秉持信念的神官誓死追随，有我替他荡平四方，他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就可以了，这就是重华的优势，你永远也比不上的优势。”

封冥眼中怒意渐生：“我比不上他？”

风星衍极为认真道：“你掌管天界不到三千年便终结，而他掌管天界三万年有余。这就是你们的差别。”

“你就这么割舍不下他？”

风星衍道：“没有什么割舍不割舍。重华不过是我曾经选择的众多天君中的一个。跟他父君月昭一样，没什么不同。以后的天界还会有新的天君，而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他。至于我在他的时代是个小神官，还是天界大将，亦或者只是个凡人、或妖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同样，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还有，”风星衍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能言善辩的天界大将风星衍，不给封冥留一丝反击的余地，“你是第一代天君，乃是父神钦定，父神公允，不曾偏心任何人，你掌管天界三千年，三界混战不断，致使天道降罚，引发洪荒大劫。你有何资格怨天道不公？怨生民弃你？”

封冥看着他，眼中的怒意渐渐平静下来：“你既如此说，那我倒想看看，有一日你可会怨天道不公，可会怨这世人弃你？衍儿，你真的没有心吗？你真的七情六欲断绝吗？你真的不在乎吗？我不信。”

风星衍眼中迟疑了一下。

“我会有机会见识到你的极限，我也很想看看，摧毁你的到底是哪一根稻草？蓝曦臣、温若寒、还是聂怀桑，你的时间不多了……”

风星衍没应，只是问他:“你也指望我彻底消失？”

封冥道:“你可以选择。”

风星衍神色毫无波澜:“我能选择吗？”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就像当年，你要扶持月重华，我不也依你了，我为你做到这份上，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风星衍不为所动:“你从来就不是为我，说到底，你是为了清十……”

封冥一怔。

风星衍没去看他，只是兀自说着:“若不是为寻他，你怎会甘心在阴司数万年？”

封冥的神色莫名沉凝了几分。

风星衍喃喃道:“洪荒大劫时，清十早已消失数万年，他又怎会知道我有点神册呢？况且……”

风星衍顿了一下，又才说道:“他与我向来生分，从不唤我小石头……”

封冥诧异，诧异之余不禁问他:“所以，你早就知道在温氏的阿清不是……”

风星衍道:“我知道他不是清十，他不过是你引我入局的傀儡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将精元交出来？”

风星衍望着地面:“我所有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你们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我也深以为然，所以，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都给。”

封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星衍又道:“你执着一念，搅乱三界，不就是为他么？”

封冥道:“待我拿到点神册，我自会寻到他。”

“这就是我非死不可的理由？”

封冥道:“你可以选。”

“我有得选吗？”

“你知道我要什么。”

风星衍道:“要我点他为神，唤他回来……绝不可能。”

封冥看着他:“你还有时间考虑。”

风星衍道:“点神册乃上古神尊陨灭之时以自身最后一丝精元所化，是为护佑世间生灵，不是成你一人之私。”

封冥对他的态度毫不意外:“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若会徇私，也不至于看着你师父，爹娘，兄弟朋友尽皆离你而去。”

风星衍道:“你也掌过生死簿，生死是你能定的吗？”

封冥道:“只要我想，当然可以。”

风星衍道:“可我不想。”

封冥道:“没关系，我等得起。等我拿到它，它便会随我意志了。”

风星衍似乎对以后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只是问封冥:“你记忆里的清十是什么样的？”

封冥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说了两个字:“很好。”

“具体呢？”

“都很好。”

“那我学的像吗？”

封冥冷哼一声:“不及他十之一二。”

风星衍道:“可你的傀儡，连形似都做不到……你是不是早就忘了他长什么样？”

封冥莫名一怔，瞳孔里多了几分不为人察觉的茫然。

风星衍明显没注意到封冥的异样，只是淡淡道:“你怎么会忘记呢？自始至终，忘记的人都只有我。九哥是清十的九哥，小抟和小仙鹤你是清十的朋友，从来就不是我的……不管我学的多像，我都不可能是他……”

封冥抬眼看着他，可风星衍的视线却在地面上，他刚想说什么，风星衍却先开口:“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有我一日，清十都绝不可能出现在点神册上，也绝不可能重回这世间。”

封冥脸色明显变了变。

风星衍又补了一句:“无论你做什么。”

见他坚决，封冥气极:“你等着，迟早，一切都会如我所愿。”

说罢，拂袖离去。

风星衍孤零零的立在高台上，封冥一走，他方才强装的气势瞬间泄了下来。

“咳咳……”他伤的很重，连说话都拉扯的胸腔疼，可在封冥跟前，他不能输了气势。

他自知神念已动，大限将至，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让封冥有机可乘。

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他想，必然不比在温氏地牢好受。

他有心理准备，也没过于忧心，兀自偏过去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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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他所料。

接下来每天都是各种除妖降魔的招数往他身上使。

他倒也不怕，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妖魔，这些东西自然奈何不得他，可就是疼的厉害。

他最怕疼。

那些刀剑在他身上穿了不少窟窿，初始，他们以为他必然活不过去，没想到却发现他像个怪物一样，怎么也砍杀不死。

就算前一日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第二日也能恢复如初。

此事在修真界传的沸沸扬扬，重生之力，何其诱人？于是纷传他的血肉有奇效，能活死人肉白骨，听得个个心痒难耐。风星衍只觉得这些人可笑，他的重生之力乃是魔血藤的神力使然，跟他的血肉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这一日死上十几次，魔血藤的神力迟早耗尽。

就是不知道，能耗到几时。

风星衍萎靡的厉害，一日比一日孱弱，可挡不住这些人求仙若渴，慕名而来，不过在试过之后，却发现他的血肉并没有他们想要的功效。

风星衍看着跟前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尚且还不知他的眼睛已然能看见。如封冥所说，这些人的面孔当真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