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光一眼，折花门前（五）

杀生丸来到雪狐族宗祠的时候，并未看到任何妖，相反，整个宗祠已经许多年未有妖拜访过的痕迹了，到处都是如极北风雪般的死寂和堆积成垢的灰尘。他继续往里走去，祭祀广场一片狼藉，两根石柱上布满剑痕，其余三根不是粉碎，就是断裂成了几段，应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激战。

这就非常奇怪了。

妖虽没有人族那么多规矩和戒律，但也绝不可能允许在任何人在自家的宗祠里打架，而且打完还不收拾，就这么荒废着，暮阑丸这个代族长做的可真是不负责任，想来今年他亦不会出现，这一趟算是白来。

杀生丸百思不得其解，正欲离开之时，腰间的天生牙搏动了起来。

天生牙，为何对这里有反应？

他环视四周，顺从牙刀的指引，靠近了一口枯井，经久陈年，井底仍有一股散不去的腐朽死亡的气味。他一跃而下，稳稳落定井底，闯入视野的，是五具狐妖的骸骨。妖气已散去，但气味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们是狐族的五位长老。

饶是见惯尸骨的杀生丸也不禁胸中一震。

雪狐族和犬族的执政结构一样，族长之下，设有五位长老，一来辅佐，二来监督，三来有弹劾族长之权，长老的实力都是族中佼佼者。眼下的情况，狐族五位族长集体死亡至少逾百年之久，代理族长暮阑丸不可能不知情，可他却一直对外宣称因彼此观念不合，五位长老在外云游，目的是掩人耳目。

从雪狐族前族长猝死，到暮阑丸性情大变，再到五位长老皆陨。

杀生丸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一个或许延续了两百年，并且正在继续酝酿的巨大阴谋。

他日夜兼程的赶回了云宫，同母亲说明了此事，当看到母亲凌月震惊到跌坐于王座上时，他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预想。双拳微微蜷握，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令他忧心的可能性——暮阑丸肯定有问题，他护着神无木静子，而这个神无木静子要杀铃，再往下推断，铃大概已经在这个阴谋之中了。

可，铃为何会被卷入其中？何时、又是怎么被卷入其中的？

“杀生丸。”凌月唤。

杀生丸回过神，抬眼看着母亲。

“汝说，暮尘丸去监视铃了，是暮阑丸的意思。”

“是。”

凌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汝去盯着。还有，狐族五长老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吾此番亲自去查。至于这背后的阴谋，吾确实知道一点，但迄今也未能窥见全貌，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吾找机会再同汝详谈。”

杀生丸没有再追问，拜别了母亲，便去村子里找铃。

结果犬夜叉告诉他的的消息是：

铃于五日前给人看诊后，独自追查人口失踪案的嫌疑人梵心十三法师，然后查到人家暗室时，被当场抓了个正着，最后她掩护狐狸出逃，自己被困。犬夜叉连夜提刀上门要人，可那法师不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且拼命哭诉自己冤枉，把所有的事情推了个干净，把密室也早清理了个干净，还假惺惺地让他们一行人在全神社搜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一丝铃的气味。他们暗地里跟踪了他五日，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发现，目前真是束手无策。

——无用！

杀生丸丢下两个字，狠狠剜了犬夜叉一眼，然后拎起暮尘丸，腾空飞去。

暮尘丸在某妖骇人的低压下，又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杀生丸强压着满腔怒火和焦急，火赶往出事地点。降落在净闲神社的外院时，他看见了梵心十三，似是早已在院中恭候多时，甚至还将茶几搬到了院子里，一边泡茶品茗，一边逗弄着竹笼里躁动不安的黄鹂鸟，那鸟儿的气味正是铃的味道。

梵心十三总算见着了正主，笑意盈盈，卑躬屈膝的起身作揖，“妖怪大人总算来了。”

礼数可谓十分到位，然而里子确是完全有恃无恐。

此时，阳光灼热，可杀生丸的周遭却是越来越冷，连他的鼻息都似乎已经把空气冻结了，如果眼神真可以杀人的话，那巫师想必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您放心，小姑娘没有性命之忧的。”梵心十三见对方不语，便先开了口。他极力想证明什么，还拿着小木签往笼子里戳了两下，惊得黄鹂四处飞窜，“您看，活蹦乱跳的。”

这下，杀生丸被彻底激怒了，指尖嘎吱一响，光鞭直接断了他一臂，下一秒，血如泉涌。他又瞬闪到他跟前，一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字的说：“把她变回来。”那语气阴沉的仿佛来自地狱即将喷发的岩浆。

梵心十三脸色涨红，艰难呼吸，可他仍在笑，“全天下，只有我能把她变回人形，您确定像这样拿生死威胁我，我能屈服？”

“自以为是！”杀生丸冷笑。

“不信？您大可试试，谁能解开这个术。”

杀生丸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再使点力，就能折断他的脖子，这个让人恶心的东西，可是——他斜睨了一眼竹笼里的铃，理智强迫自己松开了手。

梵心十三跌到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咳嗽还是在发笑，眼里有一丝得胜的狠辣神情，一闪而过。他忍痛拿回自己的断臂，自己为自己接上。

“条件是什么。”杀生丸问。

失血过多的梵心十三有些虚脱的坐在地上，仰视着他，不再遮掩：“我想要妖怪大人帮我去那贺郡的青山院取回我的法器。”

“我没见过那东西。”

“小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赝品。”梵心十三将物什递上。

杀生丸冷哼，这货是早有准备，等着他投鼠忌器呢。他收下赝品模型，眯了眯眼，瞳仁里有危险的光芒，“好。不过我的人，我要带走。”

“这您说了算，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囚禁大人的女孩呀。”

梵心十三这话说来好生讥讽，他哪里是不敢囚禁，他这是赤（CHI）裸（LUO）裸（LUO）地拿捏着杀生丸的软肋，肆意威胁。杀生丸气不过，左手一抬，将他扇飞了一里远。梵心十三狠狠撞在墙上，吐出一大口血后，晕厥了过去。

之后，他把铃放了出来，铃扑腾着翅膀，停在他的左肩，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杀生丸没有抗拒铃目前这个毛绒绒的形态，收起锋利的指甲，轻轻安抚了她两下。他想了想，并不打算直接去那贺郡，而是决定先去找朴仙翁那个两千多年的老家伙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