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春光一眼，折花门前（二）

“你如此年轻，绝对不会明白，作为母亲保护不了自己孩子的那种无力感。”

清泰院注视着铃，似乎在审视，口吻听着从容，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哀凉和不甘。

铃愣了愣，心生怜悯。少顷，她检查完毕，微微低头为清泰院整理好衣物，缓缓道来：“殿下身体尚好，小腹坠痛只是残余的……”直接说胚胎似乎有点残忍，铃斟酌了下，换了个词说：“嗯，血块没有完全排除干净所致，随后老师会为您开一些活血化瘀药方，等血块排出体外，再吃上一段时间滋补养身的药膳，就可恢复了，并不会影响将来受孕生产。”

清泰院颔首，不再说话。

她很难过，而且平日过的并不自在快活。

铃望着她，感觉像是在看一只娇养在金玉砌成的笼子里的名贵鸟儿，拥有华丽的羽毛，却失去了全部的活力。抿了抿唇，她目中闪过一道坚毅的光，启唇说：“殿下，铃刚才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关于您小产的真实原因，铃也确实是无法确定，因为我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您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用错了什么东西。但是铃能做到的是，倘若下次您再度有孕，我可以把孕妇需要注意的所有事项和忌讳全部写成书卷，交付于你，期望能保您母子平安。所以，请您放下悲伤，逝者已逝，人活着总得向前看，不然往后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听完这番话，清泰院似受了莫大的触动，抬眸看着铃，目光静静，却终于变得有了些温度。

铃朝她莞尔一笑，“我得去找我老师了，殿下保重。”

撤出了内宅，铃在会客厅见到了老师，南野秀中正在和细川澄元品茶。她唤了一声老师，便坐到了南野的身后。

“我同细川大人告辞一番，咱们就起身回去了。”南野如是说。

铃顺从的点点头。

细川澄元微笑，却不露声色的打量着这名少女，听说她是一个小村落的医女，受故人之托，给南野当学徒的，可瞧着她一身上等真丝衣物，巧夺天工的花纹，甚至连束发的头绳都是镶金丝的月光纱，当今乱世，哪怕是大族公家之女，都未必用得起这些物什。

她是什么来历？

没等细川澄元琢磨出个头绪，南野秀中已经写好了药方。一番客套之后，他带着铃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村子，铃忍不住和戈薇谈起这事，只见戈薇莫名兴奋，拍案而起，猛地惊呼一声：“现实版大奥啊！”吓得周围一群人完全不知所谓（PS：在战国时代的早起，是没有大奥这个名词的）。

“啥是大奥？！”这是七宝在问。

“大奥，是指上至将军的正室夫人，下至一众侍女所居住的场所，就是将军的私邸，那里是男子的禁地，大奥里面的女人就像笼中鸟，终身服侍将军，那些夫人们呢，不仅仅是生育工具，还要充当家族联姻、稳定政权的牺牲品，里面那些夫人啊，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将军之位，会毒死其他夫人的儿子……”

戈薇话音纷杂的解释，铃光听着就觉得骇然，开始默默心疼起那个清泰院。

夜半无人时，铃没有丝毫倦意，她抱着小狐狸爬上屋顶看星星。清淡明亮的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在屋顶上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宁静中带着些许幽异的美。她把狐狸搂在怀里，毫无目的的仰视星空，又想起了那晚的那个吻，思念似水，一股蜜意涌上心头，她在心底奇异的情绪中静默了片刻，低头问：“小狐狸，你的腿伤怎么总好不利索呢。”

暮尘丸懒得睁眼，耳朵和眼睫抖了两下——心说，这还不是你那位杀生丸大人干的好事。

“杀生丸大人出远门了，不然可以问问他的。”

——得了吧，问他，我这条腿估计得彻底报废。

“犬夜叉哥哥虽然活了两百多年，但是肯定没有杀生丸大人懂的多。连枫姥姥和戈薇姐姐都不知道你这伤为什么总反反复复，问犬夜叉哥哥肯定也没用。”

——至少犬夜叉不会害我。

“我是不是该寻个兽医呢？村里的麻生婶婶会给家禽看病接生，明天我干脆带你去她那儿看看吧。”

——你TMD真把我当宠物啊！

暮尘丸气鼓鼓的从铃的怀里挣了出来，瘸着腿走了两步，背着她，在一旁空地上缩了成一团，继续睡觉。

“你这小狐狸，还挺有脾气。”铃也不恼，只是歪头看他。

——哼，怎么说，我也是雪狐族的二少，被你一个人类丫头当宠物圈养着，每晚有事没事逗弄两下，你当我是小猫小狗呢，还要抱着我睡觉，隔三差五要给我洗澡，奇耻大辱！

“小狐狸，你知道吗，杀生丸大人说他这次要离开至少三个月，我很长时间看不到他了，心里担心的紧。”

——杞人忧天，那只单身狗行走三界四百多年，也没见他缺胳膊少腿。

“大部分时候杀生丸大人是冷静自持，但他也有逆鳞，若是对手挑战到他的尊严，他是能豁出去，以命相博的，而且脾气上头的时候，那是完全不讲攻击策略，一股蛮力硬拼，难免最后要受伤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铃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当年他与曲灵和丛云牙战斗的场面，尤其是曲灵的触手穿透他胸口的那次，“你不知道，有一次，杀生丸大人被曲灵当胸刺穿，差点遭到吞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快疼死了，除了哭，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哟呵，那大狗还受过这么严重的侮辱和伤害啊，以后得拿来取笑啊。

暮尘丸掀开一只眼，里面放出狡黠的光。

“父母和哥哥被强盗杀害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瞬间淹没了我。没有杀生丸大人，我就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很艰难的活着，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悲喜，更没有人会管我的生死，活得还不如路边的阿猫阿狗。”

——呃，这小丫头身世这么悲惨啊，真可怜啊，难怪杀生丸会动恻隐之心。

——咦，这说法不对啊，当今乱世，可怜的女孩子多的牛毛一般，之前也没见那家伙对其他的乞丐、叫花子动心，偏偏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心生爱慕，还爱护的百般周全。这丫头身上肯定还是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能魅惑的了那座冰山，功力定然不浅。

“小狐狸，很多时候，我都特别矛盾，我既相信杀生丸大人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实现他的霸道之路，做到天下第一，可我又害怕，害怕他遇到更厉害的对手，害怕他会受伤，害怕他会战败，害怕他会死去。所以我好想待在他身边，即使没有力量，我也特别希望能保护他，替他消灾挡劫，可我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没有灵力，也没有好的身手，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只会给他增加负担。”

——是啊，所以我也很纳闷，他那一向精明的脑子这次是被门板夹了吗？居然会选择你这样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孩，这不摆明了昭告天下自己有个软肋吗？

“不说了，我该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铃抱着狐狸，准备爬下屋顶，忽然，对面的山林里爆发出耀眼的黄光，光芒落入眸心，有一点点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