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岁岁年年，四季如歌（六）

其实这两日，杀生丸一直在枫的村子外追踪一股邪恶的妖气，然而，风中突然传来铃的血的味道，虽然很浅淡，却仍是令他的心不大不小地惊了一下。于是，他急匆匆飞回村子里，甚至破例，主动踏入人类的房子，没成想，下一刻就跟铃撞了个正着。

“好疼！”

他听到铃在痛呼之后，又惊讶的唤了唤自己的名字。他把目光聚焦在她的额头，那里是气味的来源。特意收齐锋利的指尖，杀生丸轻轻撩起她的刘海，伤口的血渍已经凝固，他不禁皱眉问：“如何受伤的？”

铃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眨巴眨巴乌黑的大眼睛，想了想，“我……我不小心摔的……摔的。”

话音刚落，杀生丸就转身朝村子另一头走去，不管铃在后面怎么叫他，都不搭理。

铃一面追着跑，一面心虚的厉害，想起上次在白灵山，她进结界去追琥珀，出来后也是给杀生丸大人逮个正着，当时怕大人会追杀琥珀，原本也是打算隐瞒的，可邪见大人说，杀生丸大人能识别真话假话——哎，糟了糟了，大人肯定是知道她撒谎了。

“杀生丸大人，等等我，铃有话要说。”

而自始至终，杀生丸都冷硬着脸，一言不发。他脚下步子迈的比平常还要快上三分，以至于铃小跑都有些追不上。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动气了，不是气村子里有人欺负了铃，也不是气那个老巫女和犬夜叉没能护得铃周全，而是气铃对他撒了谎，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撒谎。她以为她不说，他就不能靠着她身上游离的气味因子猜出事情经过了。

不过半年时间而已，为了一个外人，她居然对自己撒谎！

杀生丸行至村子的西南角，见着一户修筑得颇为不错的院落，而那肇事者正在院中练习剑术。

他一跃飞到外围墙上，一指光鞭捆住北条建二，将他手脚束缚住，一把掠了过来。

“啊啊啊，妖怪啊！父亲，救我啊！”

建二是第一次见到妖怪，还被他猛地一把被提到了空中，简直吓的快要尿裤子了。

院中的几名护卫闻声杀出来，拉弓射箭，却统统被杀生丸一击粉碎。他也不欲同这些人类缠斗，化身一团白光，飞上空中。

而另一边，铃气喘吁吁的才跑到半路，就看到天空一道白光划过，隐入山林，伴随而过的还有北条建二凄厉的尖叫声。她相信杀生丸大人定然是不会做出伤害村民之事的，可心中仍就惶恐不安得很，深深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只能先折回去找犬夜叉哥哥和弥勒法师盘算盘算了。

————

密林深处，杀生丸把北条掳走，倒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就直接丢弃在了一处沼泽附近，自己随即消失不见。

北条建二则完全摸不着头绪，这白色的妖怪抓了自己到底是想干嘛的。

等等，白色的妖怪……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和村里那个半妖犬夜叉一模一样……他不会就是犬夜叉的妖怪哥哥，铃的那个未婚夫君吧？！

他是来为铃报仇来了？！

建二吞了吞口水，全身抖了两抖，疑惑地瞧了瞧周遭，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那个，妖怪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铃了。我去跟铃道歉，我让铃也在我头上打个大包。”建二对着空气大喊道，可半晌后，回答他的只有呱呱的乌鸦叫，森然渗骨。

“妖怪大人，您在吗？您不做声，我就当您同意了？”

“妖怪大人？”

……

杀生丸站在树梢上，收敛着周身全部气息，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的这个人类男孩，心中暗自嗤笑：真是个没骨头的家伙。不过他这样大声喊话倒是正合杀生丸的心意，泥沼中藏的那只妖怪听到动静，又闻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应该会很快现身吧。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泥沼中的东西就按捺不住了。

建二听到不远处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然后就是一声骇人的嘶吼，像蛇又像猫，他僵硬的转身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堆淤泥，像大雨一样泼溅到他身上还有四周，然后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而来，他胆战心惊的抬头，看到一个七八米高的半蛇半人的怪物，立得笔直，俯视着自己，脸上除了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就只有一个通红通红，红得能溢出血来的大眼睛。

若说杀生丸给建二带来的冲击是惊恐，那眼前的怪物给他带来的就是绝望。

他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双腿止不住的发抖，一股水渍从裤裆处蔓延向下，睁大的双瞳里充盈着血丝，眼泪一行行的涌出，嗓子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眼见着怪物冲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张大的嘴巴是企图生吞了自己的。

杀生丸瞅准时机，手起刀落，趁其贪食不备，砍断了对方的头颅。

顿时，鲜血喷溅。

妖怪的头滚落在地，与建二擦身而过。妖怪的身子，没有死透，倒地之后仍在左右翻滚，连番撞到了几株大树。

杀生丸不知道这个男孩要傻站到什么时候，倘若再没动作，妖怪没吃成他，反倒被树压死了。他难得善心的将这个好人做到了底，绒尾稍稍妖化，一伸长，将他卷到山坡上安全的地带。

从高处往下看，林间小道已是血流成河，大量的腥红液体从妖怪扭动的身体里奔腾涌出。

建二似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四魂，战战兢兢地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还活着。

杀生丸瞥了一眼男孩的怂样，心里的鄙夷愈浓。想当年，铃第一次看到他把恶鬼碎尸万段的时候，可是吭都没吭一声，十分淡定，这男孩应该比铃还大上两岁，胆子小的连求生欲都不晓得为何物了。他冷冷抛下一句“翻过山坡，往北走就能回去”，便转身离开。

只剩建二一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最后还是犬夜叉找到了他，将他扛回了家。

铃见着北条建二安全归来，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然则又想到杀生丸大人，一张小脸又迅速的垮了下去。相识至今，她从来没有惹得大人如此不快过，而今天无论她如何唤她，大人都不搭理她，可见是非常非常生气，连让她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好烦恼啊。

吃过晚饭，铃漫无目的的走到她和杀生丸常常见面的小山坡，夕阳与晚霞已经被繁星和夜色取代，一轮弯月悬于半空，那形状像极了杀生丸大人额头的月亮。

“杀生丸大人，对不起，铃不该欺骗你的。”她对着静谧的月色小声说。

“为什么向我撒谎。”

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轻叹自背后传来，恰到好处的拨动了铃心中最敏感的一根弦。不用回头，她都知道，那是杀生丸大人。可她还是回了头，因为想见他，想看到他，甚至——她想抱住他，抱紧他。大概隐隐的，心底最深最深的一小处地方，仍会害怕，怕他会因此而不要她了，抛下她一个人在村子里，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