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溺水
排山倒海一般的巨浪袭下，瞬间将觉玥吞噬。
“哗啦”一声，金龙虽已消失，激起的巨浪却有飞瀑之势，池水翻涌搅动着，推着觉玥朝向池底坠去。
“呜哇！”觉玥大惊失色，冰冷的池水涌进他的耳鼻和眼睛，咕噜咕噜地从喉咙灌进胃里。全身也被完全浸湿，身体如一片落叶被激流卷入深渊。
“该死的，我最讨厌水了，而且——”觉玥在水中扑腾着双臂，仍旧无法让自己朝上游去，这种感觉就像被水缠住一样，移动每一寸身体都会受到莫大的阻力，“老子我不会水啊！”
浸湿的刘海飘散着遮住觉玥的视线，在水中无法呼吸的觉玥一阵窒息，池水的凉意掠过四肢百骸，泡得觉玥眼睛发涨，他即便想要求救，也无法发出声音。
觉玥紧紧闭上眼睛，连抬动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缺氧让他逐渐模糊了意识，肺部疼到要爆炸，放弃自救的觉玥吐出一串气泡，沉向看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我要死了吗？
觉玥昏迷之前自嘲地笑了笑，奇闻异象今天碰了个遍，但总是觉得有些不甘。
似是一束光在远处荡漾，点碎恢复平静的水面，一抹白色赴向觉玥。
“不要怕……”熟悉的声音从心间疏忽响起，“觉玥！”
感受召唤的觉玥如梦初醒，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温柔平和的脸庞，即便在水中，那飘动的白色长发也遮不住那明亮澄澈的蓝色眼眸。越来越近的距离，觉玥努力看清确认这并非错觉。
师父？！你怎么会……
觉玥惊诧于师父总能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身边解除危机，可这也是他一直赖以成长的坚实依靠。觉玥不由自主地向师父伸去手，而师父也来到了自己身前。
师父伸手揽住觉玥的双肩，微微用力便将自己拉到他的面前，不动声色地、突然凑上双唇，将气息吐进了觉玥口中，纤长的手指穿过觉玥飘扬的黑发，让两人相触的温润更坚定一分。
觉玥瞪大眼睛，坠云雾中，换作平日他早就面红耳赤地将师父推开，甚至还要破口大骂一番，可师父在千钧一发之际又拯救了他，这种亲吻的方式，他一时难以分辨是亲近，还是在救命。
总之，觉玥没有抗拒，紧贴的双唇处是暧昧的热息，觉玥的初吻给了他的师父，以这种说不出是浪漫还是意外的方式，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将这个意味深长的吻延续下去。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觉玥听到心里响起的安慰，那是最令他安心的声音。
“师父……”觉玥在他最信任依赖的人怀中，因为溺水而乏力的身体，让觉玥渐渐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安心的休憩，因为他已获得救赎，“只要有师父在就没问题……”
这十年，一如既往。
觉玥安心地闭上疲惫的眼，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已经脱力。师父紧紧搂着觉玥，他如沉睡一般依靠在师父的胸前，师父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信誓旦旦地低语着，“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你。”
一定！
师父横抱起觉玥，向着水面而去。
水池渐渐浮现出人影，抱着觉玥的师父半身出水，全身湿漉漉地走向岸边，顺着长发和衣服滴落的水在水面跳跃出一圈圈涟漪。
重新呼吸新鲜空气的觉玥重新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在师父的怀抱中，全身又湿又沉，抓着师父的前襟讶然一声，“咦？”
觉玥溺水，这里也早就围起一群人等候消息，圣主也闻讯赶来，此刻众人见到觉玥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
当然，其中也不乏看热闹和抱有其他想法的人。
“圣主大人，这种事情真的不必您亲自下场，让我们帮你就好了。”天青作为唯一的目击者，他面对圣主也直言不讳，身后还站着许多学生，倒显得对面两人势单力薄了。
“这种事情？”圣主瞄了天青一眼，冷笑一声，“觉玥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徒弟。”
他咬重了徒弟的前缀，足以表现出对觉玥的看重。
“哇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觉玥看着那无数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阵鸡皮疙瘩。
“您毕竟是一山之主，仙、人两界所有的年轻修炼者都归您掌管，不能只顾一人。”天青义正言辞，这是他一贯的作态。
“这么多人看着，你快放下我！”觉玥涨红了脸，推了推师父的胸口，被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公主抱，觉玥有些欲哭无泪。
“别动。”托着觉玥肩膀的手顿时发力，捏得觉玥有些吃痛，再对视上师父威严不容忤逆的眼神，觉玥的冷汗混在头发的水中一起滑下，这副模样简直和刚刚温柔安抚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来解决这一切，你看着就好。”
-拾贰-
觉玥瞄了一眼人群，迷离恍惚地看着师父，纯良迷糊地发问，“可是……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觉玥还是记得的，自己应该是最后一名考生。明明黄昏之时，在偌大的剑鞘初试考场里，只有他和导师。
难不成是来看刚刚金龙飞天的热闹的？金龙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觉玥绞尽脑汁地苦想，记忆却稍微有些断片。
“刚才的剑鞘试炼出现异像，这种情况，”任天青固守成规，“不是天才横空出世，就是魔星……”
“不是天才！”师父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从容不迫地面对众人宣告，“觉玥他只是普通的SS级资质，平淡无奇。”
平淡无奇？觉玥仰视着师父的眼睛，他宣告时如此坦然自若，明明没有看到他的测试，而且这种异象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上午也是试剑石金光骤现。
觉玥觉得自己该理一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SS级？！”圣主语出惊人，令任天青瞠目结舌，他惊诧地看着对方，“怎么可能是SS级？那可是天……”
“是SS级！！”师父决然地，蹙眉凝视着任天青，那是令众生俯拜、不可违抗的眼神，锋利而坚决，丝毫不容置喙，“我说是就是！”
师父加重了语气，他只身一人抱着觉玥面对任天青和一众弟子，单单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他就是须臾山的规矩！又有谁能与他分庭抗礼？
“圣主大人你不可以真任性！”任天青仍然执意要遵规守矩，“按照律法，现在这应该通知三界所有掌事……”
任天青是彻头彻尾地看到了那震撼寰宇的一幕，他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绝对的两种极端，还更唤醒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天降异象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而第一次令他失去了一切……
场面有些僵硬，身后的弟子也开始地低声议论起来，讨论着谁能在这场争辩中更胜一筹。
站在任天青身后的正是今晨颇受瞩目的两人，也是今日剑鞘初试的天之骄子。
“还以为圣主宠爱的人是多么绝色，没想到这么不起眼。”那名温儒尔雅的少岛主审视着落汤鸡模样的觉玥，略显失望。他是听说过觉玥的名号的，原以为会是倾城妖孽，结果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哼，注水的伪SS级，没我美，实力更不如我，圣主大人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身旁的夏岚国长公主夏语冰应声附和，她不满地摇了摇折扇，美眸流露不屑之色，“等着瞧吧，只要拿下剑鞘考试第一，我就能取而代之。”
两人确是今年的榜首热门候选，相处得还算不错，面对被圣主宠爱的弟子，两人倒像是属于同一战线的朋友。又或者，出身尊贵的两者对于这般狼狈作态的觉玥，实在看不上。
“不用再说了，我就是须臾山的山主，这里我说了算。”圣主抱着觉玥走上岸来，带出一串溅落的水花，此事已成定局，“如果你还想多事，就请打败我，取代我，天青师侄。”
师父昂首阔步走向任天青，看着众人宣布今日的成绩，“今届的剑鞘初试结束，这是第四位获得SS级资质的剑鞘——觉玥。”
“可是异象一出，一定会被发现……”任天青对上那双凌人的眼神，然后缓缓挪开眼神，哑口片刻后最终选择了妥协，“就按照圣主大人所言，本届4位获得SS级评定的学生，都拥有特权可以自由选择导师进行剑鞘相关的修炼。”
人人皆知SS级是百年一遇的奇才，须臾山也不过圣主一名，已经修为深厚，无人能敌，今日便出现了四位，可叹可议，周围的弟子也都躁动了起来。
“真的4位SS级？SS级这么不值钱的吗？”
“一百年来第一次啊！”
“不值钱那也是圣主大人白送的，谁能说什么？”
对于他们而言，那天骄三人成为SS级并无非议，而觉玥明明意外频出，上午剑芒测试昏迷，下午剑鞘测试溺水，就算他是名义上的首席、大师兄，也能成为SS级吗？难道不是凭靠圣主的关系才得这一份虚名吗？
猜忌和指责，混夹着嫉妒和不屑的眼神纷纷落在觉玥身上。
觉玥回敬一个凶狠的眼神，“切，看不惯我的话来打一架啊，你们这群豆芽菜，未必能赢我！”
SS级是要由圣主亲自指导的，这样能够使他们获得更快的突破和蜕变，也能获得旁人所艳羡折服的顶级资源。
“恭喜圣主大人，获得四位资质出众的学生！”任天青介绍道，“他们是——夏岚国长公主夏语冰、永无岛少主余知暖………”
“和我姬空影的入室弟子觉玥。”师父自然地接过话来，他并未看向另外两位天之骄子，淡淡地垂下视线看着怀里的觉玥。
须臾山圣主，姬空影，他很少自称自己的名字，也无人有足够的地位去唤他的名字。在十年的时光里，觉玥也是每日唤着“师父”修炼，此刻落日将歇，觉玥还在被师父抱着，听到如此宣告，觉玥红着脸低头，在心里挣扎着，“喂，拜托啊，要这样被抱着参观到什么时候。”
可是他不敢乱动，一旦乱动再对上师父那种可怖的眼神，回去说不定要倍受惩罚。
“请各位再接再厉，务必在后面的测试获得更好的成绩。初级测试只是评定资质潜力，如果后续测试失败也会被淘汰哦。”姬空影意味深长地笑道。
无视任天青那忧心忡忡的眼神，姬空影抱着觉玥，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与任天青擦肩而过，渐行渐远拉长的影子，他杵在原地，沉着脸色质问——
圣主大人……您真的要一意孤行……维护那个少年。
朦胧的余辉似乎让他陷入回忆，身后一声清冷的女声响起，夏语冰面露不爽，冷冷地问道，“任天青老师，你们须臾山作为第一修炼圣地，是如此不讲规矩吗？说谁是SS级，谁就是SS级。”
公主大抵觉得将自己同觉玥放在一个高度是一种冒犯。
“他比你们更有资格成为SS级！”任天青忽然回首，横眉怒目，“比任何人都……”
“什么？！”夏语冰一惊，任天青严肃的表情有着细微变化，她是看得出来的。
“更有资格？”余知暖也在一旁，他也很想知道真相。
“那可是比SS级更高的存在，无法评定的等级……”任天青看向对侧的长廊，脑海浮现出一张肆意笑颜，森森犬齿透出凛冽的杀意。
“上一个这样的人……让三界卷入了几百年的血腥战争。”
那是一名披头散发的黑发男子，他总是桀骜地笑着，睥睨万物，杀戮成灾。他蹲在高高的颅骨堆上，白骨堆起他的王座，身后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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