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赎罪

82.

Michael曾经有很多睡不着的原因，“难过得睡不着”、“焦虑得睡不着”……但其中不包括“气得睡不着觉”，除了现在——

毕竟多数时候他的气恼会转变成悲伤，可是这晚他第一次感受到，怒火中烧的状态有时候是不会变成悲凉的，有些事他只会越想越气。

大清早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警局的人又要他们去警局一趟，把那些问题翻来覆去地重复问Martha好几遍，Michael在单独问询时不被允许旁听，于是一直在外面等，他真怕上次刁难自己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不过幸好，也许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这种担心没有应验，负责问问题的警员态度也不错，并没有先入为主地在假定她是凶手。问话结束他大松了口气，律师瑞克·尼诺及时地联络他，说老福勒夫妇再怎么疯癫地上诉要求上刑事庭也没有用，一方面是法医始终不认为克希玛死于后脑的外伤，另一方面是证据过少法院没有通过动议，双方律师将在法官办公室对动议能否撤销进行争论，而当事人无需出席。

值得安慰的是无论是Michael的粉丝还是Martha的粉丝都对这桩疯狂的新闻极度不满，他们公开集聚游行抗议说这简直无比荒谬！一个6英尺140磅的青年男人被一个一百零几磅的女人一推就死，这是出什么儿戏？这算是谁害谁呀，更何况那是一位孕妇！不仅支持者们觉得荒唐，其余普通民众也认为这十分可笑。

一家为搏眼球的报社不知死活地推出一篇文章，里面对于Martha和死者福勒存在“illicit affairs”的猜测让粉丝们大为光火，但没等他们发作，MJ官方马上紧跟一个有关起诉文章作者及报社诽谤的声明，其实Michael从前之所以鲜少做类似的事是因为诽谤他的媒体太多了，数不过来之余他也不想牵扯官司，至于现在嘛、除了因为真的踩过红线外，他有一种古怪的心理，破事既然这么多了、那麻烦多一桩也无所谓，他这时不杀鸡儆猴，越来越无良小报冒出来跟风污蔑Martha怎么办？

她一直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庄园处于不对外开放的状态，他不想她接触到外面的声音。这些天除他陪着自己，Martha见到最多的就是医生，精神医师产科医师营养师……大家真是紧张，其实她已经算好多了。

虽然双方仍在僵持中，动议上不了法庭，但不代表MJ他们的风评等实质方面不会受到影响，尤其是在三种产业处于发展的阶段，限制令会使一切停滞，法官一直劝说福勒方撤销动议或者选择私了，然而没有，这间接导致某些Martha曾经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合作作废、太多人害怕卷入其中而半路反悔了；她身上的珠宝服饰等天价代言也开始对她施压，如果要赔付，那么可能会一下子掏空她的活期账户。

此时半死不活的悬浮状态，对她的打击尤为致命。Michael每天都在试图联系一些能帮到他们的人，当然可想而知，诚心的人没有能力、有能力的人没有诚心。

过去了三天，最终复电的还是老朋友唐纳德，他说要不出来散散心吧，Michael没有闲情散心，不过感觉得到唐纳德有别的话想说。他们在老地方见，相互说了点近况，唐纳德淡淡地看了看他，提到自己本来的用意：

“……有一个人，他一直特别特别想见你。”

起码这十多年间有一堆人对Michael讲过这句话，所以他并不觉得奇怪，“谁？”他顺势一问。

“我说不上来……你应该还记得多丽丝杜克……这个人跟她有一点联系。”

“原来她也分明面上和私下的交集。”Michael难得笑得有些讽刺。

“反正，他只想当一个透明的继承人，躲在与世无争的地方。”事实上这种人并不少见，因此唐纳德见怪不怪，“他非常欣赏你，有很多急着奉承他的人想安排你们的见面，但每一次他的都不愿意，说没必要离憧憬崇拜的对象这么近。”

“这真可贵。”Michael惊讶地说，他一开始还以为唐纳德在开玩笑。

“我现在也算是自作主张了，毕竟你遇到大麻烦，福勒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他们想耗一辈子、你们耗不起，很可惜我也帮不上忙——而他，我认为他做得到。”

“怎么可能会有人冲着赏识这个词，惹上这种麻烦。”Michael苦笑地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幼稚。

“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要福勒愿意消停，你该试试，见了面假如你不认为值得信任，再说吧。”唐纳德却很坚持。

要是换作别人和Michael说这段话，他早就不以为然地离去，这样太不现实、堪比天方夜谭的尝试，简直属于浪费时间。

可对方是唐纳德，情况又不一样了，经过这么多年的不少插曲，他算是为数不多值得Michael信任的人之一。

“……好吧。”

死马当活马医，Michael也不能就这么束手无策下去，，见一见面谈一谈话的事，对他又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如唐纳德前面的介绍所说，那个神秘的人住得很是偏远，仿佛深山老林里的怪人，唯一不同的在于这个怪人住宅附近是完美的植物园，而且忽略简朴的造景不计，跟大部分有钱人住的山庄乐园没什么不同。

“既然他不喜欢交际，为什么会允许你过来呢？”在途中，Michel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算是我和他的秘密了。”从不说无棱两可的话而更偏向击直球的唐纳德今天说的全是神神叨叨，“在杜克诞辰庆的聚会上面，他承诺我在未来能干成某件事，我们的友谊结成……不要不相信一些诡秘的、用科学解释不清的东西，Mike，你连那些组织都见识过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连电影都拍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他没有回复，但兀自点了点头。

藏在林子里的独栋别墅看上去较为陈旧，他确实没见过多少朴素的有钱人，这神秘的家伙算其一。

管家领他们进去，更奇怪的第二点：没有人对Michael的出现做出狂热的反应，大家都异常冷静。Michael没有心情欣赏那些气派的复古装修，进房门前他才想起：

“你还没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过我呢。”

“……他喜欢叫自己Sandro Duke，不过你不用称呼他都行……”唐纳德无所谓地回答。

“……呃，是因为他太过喜欢波提切利吗……”Michael无奈地蹙了蹙眉，一个连真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的人、他似乎又开始动摇了。

“唉不重要，你就进门吧。”

当Bill等保镖要被留到门外时，他们一脸‘that is ridiculous’的神色：“我们从来不会离开先生半步的。”

“……算了，Bill，你们不用跟着我进去，不会有什么事的。”Michael头疼地说服了随行的人们。

房门打开了，他进去后又轻轻地被关上，不等他开口，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您能过来，我太高兴了。”几乎是这时候，Michael才留意到这整个房间的灯光是带着暗棕色调的橙黄，所有堪称精巧艺术品的木制家居富有层次地堆砌一起，这里明明很宽敞，但因为挤满了过多的装饰要素，显得颇为拥挤；特别是那张几乎横跨了两面墙那么厚重的复古药师桌，上面全是奇奇怪怪的药剂和玻璃杯，如同电影里巫师的化学实验室。

“……你好，杜克先生。”Michael不打算绕圈子，干脆地道：“我听唐纳德说，你愿意为我的困境出点主意——”

“Emmmm我不姓杜克。”那个声音仿佛对这个姓氏有点排斥，“Never mind……唐纳德啊，他的确挺有意思，人人都觉得我是神经病，他偏偏相信我的话，其实吧，我不过是在他面前夸他两句实话而已……”

“请问我们可以坐下来聊吗。”Michael见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急，不由无可奈何地插话道。

“当然，你请便。”当Michael坐下身后，他只看到桌子不远处的另一端站着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穿着的好像是套西服，他完全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昏暗的光线巧妙地遮挡住了。

Michael正奇怪着为什么他不走过来坐下，还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对方就颇有默契似地说：

“从来没有人可以见到我的真容。我的模样会吓到你的。”

简洁的一句话，但立马让Michael深感同情。既然对方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你妻子的麻烦事。”那个人又接着往下道，“非常可惜，我认为所有企图补救的办法，都是无用功。”

一时间Michael的心情下沉到谷底，他甚至在沮丧中又感受到那几分气恼，无力的气恼，这一刻他烦躁地叹了口气，用最后的理智、礼貌地说：

“……那好吧。打扰你了……还是谢谢你愿意见我。”

站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刚碰上门把，对方蓦地说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全部的……原初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