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二·卡米尔的旧·凹凸大赛参赛日记45】
“为什么？”
今天结束狩猎，去餐厅用餐的时候，她十指交叉，手肘撑着桌面，一脸沉痛，反省人生。
“我也是海盗团的一员，为什么，为什么打群架的时候，不但没有人怕我，还专往我脸上骑啊？”
大哥那天心情应该不错，他放下了手里的啤酒罐，掐了一把她幼圆的脸：“谁让你这颗软柿子，看起来最好捏呢？”
确实如此。
我时常搜集大赛论坛上的资料，参赛者们给海盗团的成员取了不少绰号。
雷霆之王，白色瘟神，狂犬。
而她的绰号是——
“吉祥物啊！外面那些人管我叫吉祥物啊！”她被大哥掐得直冒泪花。
“大哥……”我出声，想让大哥松手，再掐下去，这个爱哭鬼能哭哭啼啼到晚饭。
大哥抬头极短地乜了我一眼，松开了她的脸皮：“不就是想变凶吗？多大点事也值得掉眼泪？佩利，教她。”
佩利弓起背，双手攒拳，张嘴露出鲨鱼尖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吼呜！”
她像模像样地张开爪子，奶声奶气，尾巴甩得像风车：“喵~呜！”
佩利：“你这样能吓唬到谁啊？看好了，吼呜！”
她：“喵~嗷呜！”
“噗……”帕洛斯没憋住，笑出声来。
“不许笑！”她叉腰，她用带奶味的命令厉声喝道，又跑到我面前，急于求证，认认真真地又“嚎叫”了一遍，“卡米尔我凶不凶？”
平时寡言少语的一大好处，就是撒起谎来也像真话：“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得了表扬，她还得意忘形了起来，拦住了旁边一个端着餐盘经过的参赛者：“我是海盗，听好了，打劫！喵呜！”
看那个参赛者宛若在怜悯智力残障人士的表情。
怎么说。
都不可能被吓到吧？
我稍压下些帽檐，让目光稍镀上些许杀气，狠狠瞪了那参赛者一眼。
那参赛者应是读懂这个眼神了，猛吸了口冷气，把餐盘塞进了她怀里：“拿去拿去都给你！”
逃得比来时还快。
她抱着快塞不下的面包汉堡可乐蹦蹦跳跳跑回来邀功：“看啊卡米尔！我成功了！”
我试着揉了揉她的头顶，以兹鼓励：“……嗯，有进步了。”
她扭头开心地和帕洛斯分享战果。
大哥将喝空的啤酒罐按在桌上压得稀扁，丢了我一个斜眼：你就宠她吧。
呃……
其实也不算惯着她……的吧？
【31】
凹凸大赛咖啡厅。
我抿了一口浓黑的苦咖啡，十指交叉平放在桌上，做出再常见不过的谈判姿势：“事情是这样的，参赛者卡米尔，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往红茶里夹了两块方糖，立刻回答：“成交。”
我深嘶了口气，像只刚脱壳的王八，探头：“……你要不要先听一听交易的筹码？”
“不必。如果你需要帮助，只管开口。我会尽力，不需交换。”他似乎毫不在意，用白瓷的镊子夹了块方糖，递过来。
“……谢谢。”我用咖啡杯接过那颗方糖，用汤匙搅匀，银匙碰杯壁，声音好似雨打瓷片，珠落玉盘，“不过还是交易吧，我不喜欢欠人情。”
“好吧。”他松口，“你想用什么交换？”
“不影响大赛公正的前提下，我力所能及的……任何要求。”我完全没有底气，声音越说越虚。
“任何要求？”
“嗯。”我双手合十，咽了口唾沫，“比如说……一次红牌豁免权，或者一份详细的大赛攻略，再不然美食区的——永久VIP特权……之类的，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试一下的。”
他的视线向下，凝视了茶杯片刻，出人意料地说：“委托结束后，一起看场电影，只有我们。”
“欸？就这样。”
“嗯。”
“确定吗？任务有一定危险系数的哦，不是过家家的游戏，到时候不要抱怨报酬不够哦……确定只是，看、电、影吗？”
他放下茶杯，漆色的睫毛扇动，抚平了湛蓝瞳孔中的眼波：“我确定。”
我梗着脖子把脑海里一系列奇怪的念头赶出去：“只，只，只看那种，开头没有红色警告的，没有未成年人需要成年人陪同观看建议的，也没有男女主人公在床上打架的电影哦！”
他捏方糖夹子的手一顿，狐疑的目光飘了过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32】
下午三点。
我与卡米尔会合于狩猎区的暗影林地。
“长话短说吧，这次委托的任务，是想麻烦你保护我。
“最近，大赛的魔兽身上发现了一种电子病毒，具有较长的潜伏期，病毒发作时，能让魔兽脱离大赛系统的控制，变得狂暴且富有攻击性。
“我核对了数据资料，发现病毒的发源地，或许在这一带，所以需要你和我同行，对附近的魔兽进行调查取样，调查病毒是否已经在这里扩散了。”
卡米尔咀嚼了一遍我的话，很快抓到了关键词：“什么类型病毒？”
“暂未查明，只是发现它异常霸道，一旦发作，就会让植入脑部的、大赛系统用来控制魔兽的芯片超负荷运转，使其在极短的时间内熔断、报销。”我捡起一片落叶，撕成对称的两半，“就像这样。”
“与其说，是病毒让魔兽富有攻击性，倒不如说——”他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或许只是无心之举，从枪林弹雨中练就出来的寒气，从他身体里渗了出来，“凹凸大赛本就是搭在刀尖上的舞台，病毒只是让它们‘回归’本性而已。”
【33】
“你说的没错，凹凸大赛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我和K刚接手大赛系统的时候，整个场地都是危险的魔兽，致命的机关，每一个场地和环节设置都附加了极端的恶意，作为旧凹凸大赛的参赛者，你应该深有感触。”
我将散落的发丝捋回耳畔，摇头。
“场地这几个月的改造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但我和K只能不断增加安全砝码，并没有真正改变大赛的危险本质。包括魔兽大脑里的芯片，充其量只是给致命的刀打上了好看的蝴蝶结，刀还是刀，杀器还是杀器。”
我现在有些后悔选择卡米尔了。
他太敏锐了。
我和K花了数个月，精心粉饰出来的太平假象，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有种底裤都兜不住了的感觉。
“我的职责，只是保护每一位参赛者，至于大赛的目的，或是其他什么的，我不知道。”话说到这份上，我索性直接和他摊牌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非常危险，如果不想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你也可以现在就取消交易，然后回到房间去睡个回笼觉，本来我也不指望一场电影这种筹码能够……”
我自顾自说破罐破摔的丧气话的时候，一把漆黑的手枪平移进了视线里。
“你可能需要这个。”被握着枪口那头的卡米尔，递到了面前，“如果有必要，对准我也可以。”
这话有些突然，我有点发愣。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话，他解释起来却像事不关己的局外之人：“如果能感染到凹凸大赛的魔兽，做好最坏的打算，或许作为曾经的参赛者，我也会被感染，如果真的发生了，或许我会成为你的敌人。”
嘶……这我倒没想过。
“我的元力技能是无定之躯，能够改变身体的质量，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目标物体附近的重力，在我有所警觉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攻击都很难击中我。只有偷袭才可能成功。如果我也失控了，不要犹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开枪，你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他又将枪往前送了送。
此刻枪口就和他的胸膛连成一条直线。
我伸手去接，手指摸到了冰冷光滑的扳机。
我不禁产生血腥的联想。
如果不小心擦枪走火的话，他的心口上，会开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吧？
我接过枪的瞬间抬高手臂扣紧扳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若幽邃冰泉的右眼。
嘴角勾起盛满恶意的冷笑。
“——像这样吗？”
Boom——
【34】
“Boom~boom~biabiabia~”我用口技笨拙地模拟枪声。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露出了……对智障儿童充满关怀但敬而远之的复杂眼神。
难得想要恶作剧，但是正主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劲，你都不怕的吗？”
他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装子弹？”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雨后湿润的口气，沉重的湿气一齐吸进了肺里，将枪斜插在后腰的皮带，收起了所有的玩心，借机抛出了我最想问的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为什么要急于证明，你值得信赖？”
他回头眼瞥了瞥，淡若清风地答道：“因为我的确希望你信赖我。”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或者说，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上一届大赛血腥厮杀的幸存者，来到这个充满恶意的杀戮之地，接近一个和自己曾经的队友相貌相似的陌生人，目的明确得很狗血了。
“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以前的队友吗？”
谁料我话一出，他腾地扭过头来，瞳孔剧缩，对于面瘫来说能做出这幅表情真是难为他了：“你想起来了？”
天晓得他反应居然会这么大。
“完全没有，很遗憾或许长得很像，但我是我，她是她。还是不要移情到我身上为好，如果真的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希望你能尽早找她，用实际行动弥——”
我正绞尽脑汁思考该炖碗什么样的鸡汤呢，忽然他一句轻声的呢喃，打乱了我的思路。
“不是队友。”他说。
“嗯？”
他站在原地，衣兜里的手紧紧握拳，捏出衣摆上如同沟壑般的折痕。
他的语气舒缓而平淡，眼神却麻木，仿佛这样的回忆已经疲惫得上演过千千万万遍。
心灵的荒原被极致的哀伤劫掠过，除了悲叹的风，什么也不剩下，什么说也不出话。
“我们是恋人。”
“但我把她弄丢了。”
欸？
【35】
其实我还想追问，是不是他杀的。
不过，想到有精准踩雷的风险。
为了安全着想，还是算了算了。
“滋滋——”
终端机的通讯频道响了。
我打开终端，屏幕上跳出了K的脸。
“F小姐……在下……检测……未知……危险……”
啧，屏幕像是信号波动般每隔两秒花白一次，声音也断断续续，唯一能听清的几个字还因为走调变得难以辨识。
三秒以后，彻底黑屏了。
“怎么回事，信号不好吗？”
我端着终端机来回走动寻找信号。
卡米尔突然按住我肩膀，将我拨到身后，微屈膝盖，横臂戒备。
他皱起眉的瞬间释放出来的压力和寒意，令人产生坠入寒冷冰海万米的压迫感。
“当心，是敌袭。”
无数灰白的藤蔓从地底冲天而起，甩动时滑稽得像失控的水管皮带，挥舞的棘刺扎穿了坚实的大地，拦腰截断的粗壮的大树，形成带着硕大棘刺的高墙。
狰狞舞动的藤蔓如同死人灰败的手指，合十，形成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我和卡米尔围拢其中。
我不由自主捏住卡米尔的衣角，苦笑：“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当我的搭档吗？”
“你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是啊，在查到这片区域关押着个什么样恶心的家伙之后，我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凹凸大赛里，关押着一些穷凶极恶的囚犯。
他们来自于宇宙中没有死刑的文明星球，身上至少背负有500年以上的牢狱之刑。
监狱的高墙并没有终结他们的疯狂。
他们重复着越狱、杀戮、被捕、入狱再越狱的戏码，乐此不疲。
直到被送来这个宇宙里最牢固的监狱——凹凸大赛。并成为大赛里，致命陷阱的一部分。
凹凸大赛为这些人型的魔兽创造各式各样变态的专属场地，让他们发挥才能尽可能猎杀不请自来的参赛者，以满足上位者肮脏病态的欲望。
在旧凹凸大赛里，这种场地也被称为“副本”，这些囚犯也被称为“精英怪”。
我和K接手新·凹凸大赛的系统之后，将其中部分判断为极危人员，利用大赛系统和魔兽将其永久监禁起来。
但是我最担心的事，就是病毒会让看守他们的“狱卒”们倒戈。
“如果真的和我想象的一样糟糕的话，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个十足的魔鬼，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尽管说得义正言辞一脸痛恨英勇无畏，但我的声音的确在抖。
“手上沾染血腥不计其数的屠夫，以活体解剖女性为乐的变态，哪怕是最虔诚坚定的圣骑士也会被他折磨到精神崩溃，即使是蛆虫听到他的名字也会作呕的超级连环变态杀人狂。”
“代号，‘魔术师’。”
在灰色的荆棘完全闭合，黑暗彻底降临之前。
卡米尔静静地握住了我的手。
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冷意里，他的手心是唯一的热源。
扭曲的电子音发出卡通人物滑稽的怪笑，唱着嘶哑恐怖，阴森腥臭的歌：
【小熊小熊跳上我的烛台】
【斧子斧子剁碎你的遗骸】
【铲子铲子掘开谁的坟墓】
【欢迎欢迎噩梦如约而来】
【恭喜参赛者触发隐藏副本吊死鬼乐园】
卷一·人类纪元·完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