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女主人公

在等车。

这里在上海虽算不上什么繁华地段，但来往车流量大，人流量大，高楼大厦随处可见的摩登气息，车站在路旁，对面也有一个相同的站点，旁边就是一条美食街，有一家香港小吃，专门卖鸡蛋仔的，什么样式的都有，琳琅满目，还时不时会上新，谈不上喜欢吃，很喜欢吃，一提到就急迫地想吃。但是青睐，因为鸡蛋仔的味道，像在嘴里炸烟花那般，缠绵，交织，灿烂又炸裂，迷幻却多情。

我目光不禁向那家店瞟过去，泱泱夜色里闪着霓虹招牌，与周围的景致相映生辉，每个人脸上各自洋溢着故事，我像个不谙世事的民国女学生手里拿着册书在站台的座椅上背诵。

我格格不入。

“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①”我喃喃道。

“高速发展的社会主义世界。”

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像是一个严肃的玩笑，对我的概括进行了周密的纠正。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其实是村上春树在《舞！舞！舞！》中主人公强调且矛盾的处境。

那个商品化的日本。

我把书收到我新买的苍绿色挎包里，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周围。

“你的视线撞到我了，”是刚才的高度君发出的声音，他咬字很清晰，可以说是十分有力、有磁性，富有哲理性和幽默感的语调，活脱是小学毕业典礼男主持人的腔调。

等等，声音也有点像。

我像做梦般地抬头，再看他一眼，确认性的一眼，果不其然，确实是他。

“程欲晰？”我像现在那些粗糙滥制的小说里女主久别重逢之后第一次遇到自己男主角之时那般，平静地缓缓地徐徐地，将这三个字轻诉。

尽管是疑问句式。

“沈玉。”肯定句式，他也念着我的名字。

间谍在确认身份那般对暗号，我正式地打量起他来，一顶白色棒球帽，正常医用蓝色口罩，一只耳朵里插着黑色蓝牙耳机，白色T恤，一只黑色背包，黑色的裤缝处有两条白线的运动裤，一双橙色的YEEZY。

一双讲不清用什么辞藻去形容的眼睛，一双让我迷得有些发慌的眼睛。

“或许？”我不知所云道。

“什么？”他人云亦云道。

“有种想和你结婚的冲动，”我不知道当时什么赋予的我勇气，我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初中三年听的情歌数不胜数，找不出任何一首的任何一句去形容那种感受，很喜欢，非常喜欢，急迫地，想在一起。

他愣了很久，一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二是不知道怎么委婉地拒绝我。

他是有幽默感的，但凡他能接的话他都接得上并会微妙地化解成几声清脆的“哈哈哈”，但凡他稍微对我有一点感觉，他都会说些有的没的例如哼起某首苦情歌“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虽然这算不上苦情歌）”，再例如随便扯开话题，譬如对于奥利奥冰淇淋鸡蛋仔的想法，很多很多话。

尽管这是我们思想成熟之后见的第一面。

驱使不让他为难，我接着说道，“就是一瞬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我这种人很坏的，总是莫名其妙地说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对不起，我真的只是表达你的眼睛那种给人带来的震撼心灵的美感，真的很抱歉，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我撒了一个天大的慌，还是想和他在一起，但我的理智命令我抛弃掉这种crush的想法。

“没事的，结婚什么的太远了，我刚才瞬间的沉默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真的要到婚姻的殿堂，到那一步的话，需要经历哪些过程，或者说我们的关系如何开始才至于到结婚那一步。”他认真地解释道，乌黑的眸子盯得我慌了神。

我自诩是个漂亮姑娘，在他这种帅哥的洗礼下我也不过黯然。

更多的还是失落感，“高度发展”的什么来着？我脑海里重复着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程欲晰，车到站了。”望着翕忽而来的公交我提醒他道。

他单肩背过书包，取出公交卡，拉上拉链，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扬了扬头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我当然说要。

我与他在公交车上并排而坐，我坐靠窗的位置，他略过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夜色更黑了，然而没有丝毫的寒意，因为在过夏天，我心里另一个版本的季节轮替也轮到了夏天，明净而一尘不染的夏天，一簇阳光直勾勾地照进来的夏天。

我才不舍得告诉他，在他出现之前，我一直在过冬天。

①：村上春树的《舞舞舞》中“我”贯穿全书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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