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此间少年（6）

深秋时节已然有了些凉气，层叠交错的枫叶在浅淡夜色中仿佛一片融化的火烧云。

体热的聂季清很喜欢这个季节，刚好能用一杯烧酒驱寒，又不至于满头大汗。

他坐在蓝启仁房间的屋顶，和着秋风中干枯落叶的气味饮下一碗酒，满足地喟叹一声。

夜巡的蓝启仁方归，远远望见了他，心下便是一颤，思索片刻，他终于按耐住一棍子把聂季清捅下屋顶的想法，飞身跃上屋顶，盘膝坐在了他身边。

“怎么不去休息？”

没管他喝酒，声音也好像温柔了许多……

酒意上头，聂季清恍惚间有了这么一个错觉，他笑起来，嗓音有些闷，“你来啦。”

说着就往他身上倒，顺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

“聂季清！”蓝启仁像个爆竹一样炸了，红着耳尖将他猛地推开。

聂季清傻笑着打了个酒嗝儿，“藏色真的把你留的胡子剪干净了啊。”

三个月前，藏色说蓝启仁生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看上去太没威慑力。

于是蓝启仁决定蓄须，好容易留了三个月才留出一小撮，结果昨日被藏色剪了个干净，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蓝启仁没有说话，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幸好在夜色中不甚明显。

“你也别难受。我觉得你还是不留胡子好看些。”聂季清拍拍他肩膀安慰道。

蓝启仁面色不善，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是为了好看！还不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些。

聂季清被凶了一下，挠挠头故作镇定地看向夜空，深秋的月皎洁而干净，仿佛还带着丝丝寒意，他不由感叹道：“姑苏秋天的月亮倒是与戈壁滩的月亮有些相似之处了。”

蓝启仁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心里泛起些许隐秘的幽愁来，“你去过戈壁滩吗？”

聂季清轻笑，“你哥哥我可不止去过戈壁滩，还去过雪山、海边，甚至到过西域。”

你是谁哥哥！

蓝启仁侧首不满地瞪向身侧，恰好聂季清也正扭头看过来，他便直直地望进了这人盛着月光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明亮。

他仿佛被这目光烫了一下，迅速扭过脸去，把质问压回心底，只说了一句：“咳，挺好。”

“好什么？”

“你见过这么多景色，挺好。”

不像他，所见景色寥寥，常年只与云深的山林为伴……

聂季清听懂了他未尽之语，不禁有些同情他，“害，外面其实也挺一般的。

“不过……如果你想去看看，我回头带你去啊。”

蓝启仁深知“回头”二字不能信，因此也没太在意，只说了声好。

可聂季清的词典里是没有“不了了之”四个字的，“嗯……就在我帮你补好剑送还给你的那个时候吧，我带你去清河的戈壁滩转一转。你只去过不净世，想来还没有去过戈壁滩吧。”

他眼带憧憬，笑着给“回头”二字定下了一个不明确但很明了的期限。

蓝启仁也被他感染，受蛊惑般郑重说道：“好，我在姑苏等你。”

“好了好了，夜很深了，你早点儿睡，我先走了。”聂季清说完，又想起来了什么，说道：“明日听学最后一天，要去放灯来着，我的灯就拜托小先生啦。”

这糟心玩意儿！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蓝启仁，沉着脸磨了磨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