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此间少年（5）

蓝启仁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屑，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他万分看重的宝物被人贬得一文不值一样，连带着声音都有了些火气，“积极上进，谦虚好学。弟子认为，聂四，甚好。”

蓝梓长老嗓音冷了下去，“且不说此人并不优秀，甚至称得上顽劣不堪，就说他哪怕当真是好得天上有地下无，你也最好离他远一点。”

这句话，蓝启仁并不是第一次听，他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蓝梓长老看着他这副几乎可以说是油盐不进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直接抬步离开。

蓝启仁没跟上去，只是站在那里继续安静地看着远处那个少年。

六月的阳光很好，将聂季清点缀得闪闪发光，他勾起唇笑的时候，好像太耀眼了些。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蓝启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一句话来，这个奇怪的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比之前主动下山那次还要早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时不时地乱了心神。

甚至可以说，早在初遇的时候，他便道心不稳了。

那样一个不知礼节的少年，穿着蓝家的校服卧在树枝上，头上身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雪，看上去毛茸茸的。

他说了两句话，那人才挪开手看他。硬朗的眉宇，沾着些冰雪的睫毛和那锐利无比的目光，让他不禁联想到雪山巅上睨着猎物的鹰。

在他感觉到压迫和侵略意味而皱眉的那个瞬间，他的心脏仿佛也蜷缩起来。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未曾感受过。一向博学多识的蓝二公子，在那一瞬间是毫无经验的懵懂的孩童。

他只隐隐约约地感到，他的领地，被人擅自闯入了。

偏偏在这时，那人一跃而下，惊起了林中飞鸟，也惊动了他原本平板无波的世界。

那样一个，不知礼节的少年。连闯进他的世界这样令他慌乱无措的事情，都没打一声招呼。

因为相柳的攻击而陷入危险的境地，除了第一个想到的他自己外，奋不顾身想要去保护的那样一个如同阳光般明亮的少年。

“小先生！”远处那个被他注视了很久的人挥了挥手，喊出了那个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昵称。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蓝启仁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 …

“蓝二公子，季清，三娘。你们都来喝些茶水吧。”陈婉柔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撑着竹伞娉娉袅袅走来，侧头微微一笑，便胜过半成山色。

蓝启仁见到她时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只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聂季清就不一样了，干脆坐在地上卖痴，“婉柔，你快管管你家三娘，我今日险些没被她鞭子抽死。”

陈婉柔见他一团孩气，不由得抿起唇轻声笑了，“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三娘陪练，你这几日难道不是进步飞快？”

说着递给他一个旁人都不用的脸大的碗，里面装的也不是茶，而是水。

一边的虞紫鸢杏眼凌厉，轻轻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嗤道：“你这小子又想挨鞭子不成？”

“不敢不敢，”聂季清缩了缩脖子，“鸢姐儿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见识。”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目露嫌弃。

啧，真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