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四十一、

“你是谁？”男孩儿有些奇怪的问，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仰头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儿？”

“啊，”杨戬看着他，笑叹了一声，“你睡着了。”

“可是我不该在这儿。”他皱了皱眉头，带着小小的稚气与天真。

“刘彦昌——”杨戬站起了身，俯视着他，略有些踟蹰：“他没告诉你，你都有些什么亲戚吗？”

“我有一个四姨母，每年生日她都会来看我。”少年也站了起来，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看着他：“你是我的亲戚吗？”

“我——不是，”杨戬堪堪止住话音，他背过身去，握扇的手紧了紧，“我只是，听过刘彦昌的名字……听说学问不错。”

沉香的手顿了顿，专注地看着他的背影，似有若无的微笑起来：“是不错。”

“那你将来，你将来想做什么。”杨戬没有回身，仍旧背对着他，天晓得这一刻他有多么紧张。

“我啊，”那少年勾了勾唇角，颇有些百无聊赖的味道，语气中却含满了期待与向往：“我将来想做个员外！我们村里有个员外，家里有好几十亩田，还有好几个漂亮丫鬟呢，这可比糊灯笼好多了！”

“你！”杨戬猛地转过身，脸上布满了阴云，好像风雨欲来：“刘彦昌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爹怎么教我，干你什么事，你又是我的什么人？”沉香丝毫不惧，直直的回望着他。

“我是你的——，我，你可以叫我一声舅舅。”杨戬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恨不得把刘彦昌扔到十八层地狱去。

“舅舅？那您认识我娘吗？”

“她，你娘她是这三界……是人间难得的大美人，你和她长得很像。”杨戬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这孩子问都不问一句，就这么干脆大方的认了舅舅？舅舅也是能随便认的吗？

“您这是在夸我长的好看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当然，您也挺好看。”沉香笑眯眯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狡猾的弧度。

杨戬失笑，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哎呦！”沉香捂着头，五官都揪在了一起，微微缩着头，一副吃痛的样子。

杨戬顿时慌了，忙凑近他，想要看一看是不是伤了他。他这千年来活的糙里糙气的，难免有些不知轻重，不比沉香皮娇肉嫩，若是伤了他……

沉香低着头轻轻笑了，趁他没有防备，一把拽下他腰间的玉佩，一个转身，泥鳅一样的滑开了，边跑边回头做了个鬼脸，朝他喊着：“舅舅！这个就是见面礼了，先押我这儿，明天我在这儿等您，您可一定要来啊！我还想听您讲我娘呢！”

“哈哈哈哈……主人……哈哈哈哈……”一条黑狗躺在地上，四条腿乱刨着土，一副笑得站不起来的样子。

“笑什么！”杨戬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没忍住，和哮天犬一起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孩子如此伶俐，不愧是他杨家的人。

四十二、

沉香站在院子里，用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玉佩。

四十三、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刘彦昌推开了门，看见院里的沉香，不由怔了怔。

“爹？”沉香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刘彦昌慢慢走近。

刘彦昌推开了门，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傻站在院中的人：“怎么不进来？”

“就来。”沉香绽出一个大大的笑，三步跨作两步，跟上了他爹。

四十四、

刘彦昌放下手中的账本，吹熄了烛火，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不由惊了一下。

他拍了拍胸口，无奈的叹了口气，沉声喝道：“沉香！”

沉香听见里面的声音，推开了门，他抱着被子站在门口，逆光站在那里，轻轻开了口：“爹……我想同你睡。”

刘彦昌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你就为这事？滚回你自己屋子里去，都多大的人了……”

沉香不理他，轻巧的越过他，笑嘻嘻的开始铺床。

这孩子！刘彦昌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四十五、

“爹？”

“嗯？”

“你困不困？”

“困不困都已经被你吵醒了。”

“嘿嘿，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不是天天在说话吗，你也真是不嫌你爹烦。”

“我不管，就是要和你说说嘛。”

“嗯？好……你说……”

“爹？你睡了吗？”

“……”

四十六、

黑暗里，沉香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几丝白光，听着身边匀静的呼吸声，慢慢捂上了胸口，硬硬的，硌人的，却是温暖的。

他闭上眼睛，思绪纷繁里，不知何时睡着了。

窗外的月光轻轻流淌，寂静无声，有风吹过，树影斑驳。

千里沃土，万户安眠。

四十七、

真君神殿里，一条黑狗蜷缩在角落，不知被什么惊醒了，四处望了望，看见那副银甲，又安然的趴了下去，惺忪睡去。

月光清寒，烛火微曳。

万籁有声，四时倶寂。

四十八、

一把小小的金锁，在烛光中明灭闪烁，印上了一个温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