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十二、

杨婵伸手抚上了胸口，她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疼，可她还是微笑着，温柔地笑着。

除了微笑，她已经不知怎样才好。

十三、

“二哥……”杨婵似乎没有听见他刚刚那句话，又或许是刻意忽略掉了，她低头看着层层叠叠的裙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你为了救哮天犬，自愿散了功力，舍生赴死？”

“我……”

杨戬怔怔的，他不知道杨婵为何要说起这些，心里却也生起了几分酸涩和怅然，是啊，那些年……他的脸上涌起痛苦之色，索性不再伪装，任疲惫与倦意占据了一双星眸。

总归也没有人看见。

好在杨蝉似乎也并不想让他接话，顿了一顿，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家都赞你对哮天犬情深义重，是个令人敬重的好汉子，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过是太累了，根本不想坚持下去罢了。你那时候——”杨婵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他，一闪不闪：“你那时候，可有想过我？”

十四、

“你的妹妹，只剩下了你这唯一的亲人。”

“可你却不要她了。”

十五、

杨戬的心像突然被人挖空了一块，冷飕飕的，直往里面灌风。他的眼睛感到酸涩，却干巴巴的，连眼泪都吝啬。

杨婵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昆仑山的雪飘飘洒洒扬了这许多年，把她一颗心在冰雪里翻来覆去地炒，千疮百孔之下，早已刀剑不侵。

十六、

“三妹……”杨戬定定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终于一点都不剩了，干干净净的，只留下一潭静水，“是二哥对不住你。”

杨婵摇摇头，依旧平静的死水一样：“你还是不明白，你对不住的，从来都不是我。”

“二哥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这件事，情非得已。二哥既然在司法天神之位上，就必然要依照天条办事。”一字一句都那么沉重，杨戬说的极慢，好像就要不堪重负，又好像是要说服他自己。

十七、

“即便天条是错的？”

“即便天条是错的。”

十八、

杨戬转身，带着无人察觉的狼狈，脚步也失了往日平稳，微微的踉跄着。

杨婵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就像从前的无数次分别。

良久，空旷的山洞里响起一声叹息：

“我不肯原谅你？我不肯原谅你……”

十九、

杨戬背倚着华山水牢的大门，突然握拳掩住了唇，狠狠的咳了几声，恨不得把肺都要吐出来才甘心。

他的身子慢慢的滑了下去，魁梧铠甲里的身子单薄瘦弱得令人惊心。

二十、

“二爷？”康老大听见动静，走进来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杨剑没有答话，借着门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掩去唇上的血迹。

“守好这里。”

“是。”

二十一、

杨戬一步步走出华山。

他还是那个冷漠威严的司法天神。

二十二、

“真君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阴险的声音，杨戬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芒，却在回身时，化作了满面春风的笑意，他轻轻颔首：“天奴大人。”

“真君大人别来无恙啊……”天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拂尘，眼睛斜斜地翻起，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劳天奴大人挂心了，杨戬一切安好。”杨戬没有镜子，可他知道，他这会儿的表情虚假到什么程度。

二十三、

灌江口无法无天的杨二郎，终于成长为今天这般八面玲珑的天神。

二十四、

“真君为了北郡百姓，自愿大、义、灭、亲，天奴，很是敬佩。”天奴看着他，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满满的冰冷：“只是不知道，真君——日理万机，还记不记得答应天奴的事情。”

杨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走近了两步，好像很是热情与愧疚：“天奴大人见笑了，手下办事不利，不过天奴大人既给了三年之期，也该耐心等待才是。”

“杨戬！”天奴一甩拂尘，白净的脸上怒意升腾：“你这一招瞒天过海……要是瑶池知道了？”

“天奴大人。”杨戬冷了脸，眸光幽深：“杨戬知道天奴大人是个聪明人。”

“你……”天奴指了指他，气的全身一个哆嗦，他慢慢扯出一个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天奴告退，真君大人好自为之。”

杨戬低了头，看不清表情：“天奴大人好走。”

二十五、

是该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