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明月

少年也并无掉多少泪珠子，只是听那人说搭上命，着实吓着不轻，这才红了眼眶。瞧着那人忙手忙脚，阮无雀竟是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抬手拨开抚摸发顶的那张手，少年又瞬间扳回了脸。

被他这个一来一去，沈漾也是给逗乐了，“我怎么没听说小国师还会变脸啊。”沈漾从怀中掏出一包糕点递向一旁，“蟹黄酥，还热着先垫点，到客栈还要些时辰。”阮无雀也不嫌，自顾自的吃了不少。

“你和那个齐三小姐，怎么样？”蓦然想起那日听闻见的趣事，便开口问了某人，“齐三小姐？不大漂亮。”沈漾一双眼净盯着那开合的朱唇，什么问题怕是脑子都没过了。

“不大漂亮？齐善都瞧不上，你还要多漂亮的。想不到沈将军还以貌取人。”回回嘲笑的话都让人说去了，这次少年可算尝到了打趣的甜头，心下顿时盘算沈漾还有什么丢人事，都拿出来乐乐。

月色透过水面照进了深井，一行人也在客栈安了居，不知是不是歇息过的缘故，即使夜色已深，阮无雀也没感到半点倦意，客栈外的街市似乎也不愿向夜晚低头，正哄闹个不停，满街的灯火照亮了一方天地，阮无雀与人流一起，步在的繁华的城中。

“小公子，买个糖人吗？可甜的！”笑颜绽在小贩的脸上，融入了一处民俗，“多少钱？”少年挑了个山羊模样的糖人，金黄的糖色显露它的甜，让少年心头也浮现甜蜜的情感，他小的时候很爱吃糖人的，或许因为好看，有可能是真的好吃罢，每次吃个糖人能乐呵半天。

可母亲总是不许他吃，不许他干这个，也不许他做那个，打小母亲就将所有的严厉都给了阮无雀一人，大哥也好，小妹也罢，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尽的好事趣事，可阮无雀没有，当他拿着婢女偷给他买来的糖人想与之分享时，只会引来一阵嘲笑而已。

他总把亲人看得很重，即使他们可能从来都不在乎阮无雀这个人，大师说他眼角那有一只罗雀，他们便予他名以无雀。无雀，没有雀，自始至终他们都不希望这世上有这么个人罢。可少年依旧待他们很好，当作亲人的那种好，或许为了弥补他带来的所有灾难，例如，他的亲人无一不失去了这人世间最宝贵的生命。

“三文钱，公子拿好。”小贩将糖人递给阮无雀又找了零碎，这才又吆喝开。没有灯火会燃到天明，当这街上最后一家小铺也关了门，阮无雀停下了来往的脚步，他定定看着残缺的月。

阮无雀很喜欢月亮的，残的，满的，都很喜欢，月色洒向面庞，才能让他感觉到人世间还有温柔。“这么晚，一个人赏月也不至于站在街道中央吧，嗯？”男人低迷的声线从后方传来，与那方才被披上的衣袍一同，温暖了寒冷的他。

“不好看吗？”阮无雀头一次这么想放松一下自己，他很清楚沈漾对他很好，也就是因为很好，他才不愿意让人难堪，即使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被狗屁天命相绑。阮无雀觉得荒唐，可身为一个国师，他怎么敢不信天命呢。

“残了半边，好看什么。”沈漾将披风给少年系好，低头就瞧见那双通红的手捏了个精巧的糖人，寒风为金黄的糖披上了一层薄霜，半晌，少年才转头和他说道，“好看啊，它亮的照醒了迷途的羔羊。”月色抵达深井，为今夜千万的思绪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