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福泽寺山行（一）

至上次二人从红颜楼回来，气氛便异常的尴尬。有时两人碰了面，也不过你点个头他是个意便擦肩而过，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铃梅居。

赵依云手执一枚白子，轻轻落在盘中，望了眼周梧，说：“郎君，妾身这几日碰见五弟和五弟妹，瞧着两人似在互相怄气。说实话，妾身挺喜欢五弟妹的，聪慧又貌美，行为举止也让人舒坦，妾身想着约上家中妯娌还有娘，若是郎君几个也有空的话，不如一同去福泽寺住上个几日，一则散散心，二则也做个中间人，缓和一下五弟他们两个，郎君以为如何呢？”

周梧落下一子，捧着茶轻啜一口，说：“好，不如就在三天后吧，那日我正好休沐，我再告假几日，你待会儿往娘那去一趟，让娘今天中午找大家一块儿用个午膳，也省得你东一出西一处的去跑。”

赵依云轻柔地望了眼周梧，一身月牙白称得周梧越发谦谦君子，放下手中的棋，往周梧脸上亲了一口便快速地跑了出去，边跑边笑。这一刻，也没了往日端庄秀气的样子。

周梧推开窗户，眼角带笑，说：“云儿越发调皮了，你可仔细着！”

赵依云用帕子掩着轻笑，踏着青石小道往荣安堂去。

醉竹轩。

宋苓站在宋沅旁边，不时递把剪刀，不时用帕子轻轻为宋沅拭汗。宋沅低着头，正一针一线地绣着衣裳。

宋茯端着盘子往石桌上放，一面摆盘一面说：“娘子，尴尬大少夫人派人来问娘子三天后要不要一起去福泽寺祈福。”

要不怎么说，赵依云一向处事待人恰当合理呢，知道两人气氛尴尬，故派人单独来问，也好规避问题。

宋沅放下针线，揉了揉手腕，说：“大嫂可还说什么了？”

“大少夫人说，与娘子一见如故，又加上上次娘子送的手帕她甚是喜欢，想约娘子一道出去散散心。顺便......”

宋沅用勺子轻轻挖了勺桃花羹，问：“顺便什么？我以往到不知，你什么时候这般吞吞吐吐了？”

宋茯低了头，小声说：“顺便把郎君也带去。”

宋沅又吃了几口，轻轻一笑，说：“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大嫂此番举动怕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宋茯你把你刚做的什么乳糖糕、脆皮卷、豆莲酥，以及我手上这桃花羹一并备来，咱们去趟书房。”

宋苓惊了，宋茯也惊了，她俩可是明明确确瞧着娘子那天被郎君气势汹汹地拽走，回来时是面色铁青，而且娘子手腕都被郎君抓红了，如今娘子是付诸一笑，全然不在意了？

宋沅吃完了桃花羹，站起来，说：“宋茯，还不快去？我可晓得你每次都会多做一些，刚刚你身上食物的味道，我可都闻到了。”

宋茯眨眨眼，拎着托盘就往厨房奔去。不过一会儿，就将东西完完全全一样不少的端了过来。

宋沅接过东西，吩咐二人不必跟来之后，端着点心走到书房门口，就见临越正站在门外。临越一瞧见宋沅，便迎了上来，行礼问道：“娘子安好。可是前来找郎君的？”

“嗯，你把门开开，不必与他通报。”

临越点点头，推开门请宋沅进去。

宋沅越过门槛，转过屏风，见周枳正在教陆靖写字。周枳抓着陆靖的手，边教边说：“这一笔要重些，这里要带笔锋，一气呵成，看，好看吧？来，你自己试试。”

周枳松了手，站起身子，便看见了宋沅，问：“你怎么来了？”

宋沅把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给郎君送些吃的来。”

陆靖一见宋沅来，赶紧收拾了笔墨，行礼道：“郎君，娘子，奴先退下了。”

这下子，屋里只剩他二人，周枳站那儿不动，偏头不看宋沅，说：“不用了，你留着吃吧，可别让我影响了你。”话说出来带着股委屈的意味。

宋沅端起桃花羹，盛了一口直塞进周枳的嘴里，垂眸道歉：“那日，是我说的重了些，若是伤了郎君，我与郎君道歉。”

“其实，郎君也知道若非赐婚有误，我也不得与郎君认识一场，不过嘛，有道是认识了便也算个朋友。虽说，这样说有些不守妇道，但我以前确实是真的想嫁与子义哥哥的。那般温文儒雅的人，是我以往未出阁时最想嫁的。”

周枳深深地望了眼宋沅，一手拿过她手上的桃花羹，坐在桌子前便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行了，我知道了，本也没多想什么，你倒也不必与我说得这么清楚。等白子义回来，我与你和离，也算全了你二人。”

宋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站在那儿。

周枳吃完了桃花羹，又拿了个豆莲酥，用手轻抬宋沅的下巴，往宋沅嘴里送，那豆莲酥并不能一下子全塞入宋沅嘴中，周枳就着宋沅嘴上的豆莲酥，用手轻轻掰下一半，往自己嘴里送。吃完，忽的笑了出来。那笑，似这阳春三月的暖风，缠缠绵绵地入了心怀；又似那炎炎烈日下的暖阳，耀眼的令人无法忽视。

宋沅一时晃了眼，也不知作何反应，也不知这豆莲酥竟吃成了这般，脸不争气的红了。

周枳依旧笑得灿烂，打趣道：“沅儿脸红了？我可听说了，大嫂喊你去福泽寺，想必你这是喊我一同去的吧？”

宋沅推开周枳，慌不择路地走了，脸红的发烫。

周枳站在那儿，还在笑，笑中带着泪。宋沅虽说装可怜向他道歉，但是他们都清楚，这是陛下赐婚，便是二人以后形同陌路、恶语相向，也得感谢这是天家的恩赐。更何况，白子义如今官运亨通，哪里会冒着风险娶一个被陛下赐婚后和离的已嫁妇呢？世事难料，昔年的故人，也未必就依旧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