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债主

宋沅淡淡一笑，悠闲地端了杯茶抿了口。

　　“娘子，到了。”宋苓掀开车帘，对宋沅说。

　　宋沅默然不动，只望了眼周枳：“郎君快下车呀！咱们进去可有好大一笔账算呢！”

　　周枳眨了眨眼，满脸无奈地下车。心想:小六儿怎么还没干成那事。

　　周枳刚下车，就被钱掌柜给撞了一下，钱掌柜满脸慌张，一看到宋沅从车上下来，就急急忙忙地说：“少东家，铺子里来不少小孩，把铺子是搞得一团乱，偏偏他们手脚灵话，伙计们都抓不住。”

　　宋沅瞄了眼周枳，什么也没说，抬步走进了铺子。这种事，是最好不报官的好，一来影响那些孩子，一来若是有些闲言碎语对铺子也不好。一进门，地上的香粉散了一地，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五六个伙计追着十几个孩子，那些孩子有男有女，男的洒香粉，女的涂的满脸都是。

　　宋沅出奇地平静，只一个人去关门，“砰”地一声让十几个孩子停了下来，伙计们都站到宋沅这儿。宋沅也一反常态，默默低头捡起地上的东西，边捡边说:“这是蓉露膏，可以使皮肤水润，但小孩子已经够水润了，再用多了可不好。是冰玉膏，美白、遮瑕有奇效，但你们年幼，小心物极必反。这是凝脂，你们用了倒没什么。”土的满脸都是的孩子，纷纷举起手擦脸上的东西。

　　宋沅将东西放在柜台上，对钱掌柜说:“钱伯，今日便早些歇业，你们回去吧。”

　　钱掌柜担忧的望了望，却没多说，只招呼伙计走了。

　　宋沅坐在了椅子上，说:“过来，没事，过来，我打算问你们个问题。”

　　小六儿第一个走了上去，满脸不服，他因为周枳的话，下意识认为宋沅是个坏人。挺着个小胸脯，昂首挺胸的。

　　宋沅问:“累不累?”

　　小六儿一愣，周枳也一愣，搞不懂宋沅在想什么。这正常的都是问:谁派们来的？怎么到宋沅这儿，竟成了“累不累?”小六儿摇了摇头。

　　宋沅又问:“玩的开心吗?”

　　这下，许多小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小六儿最先反过来，说：“当然开心，反正这也不是我们的。”

　　“那，你们兄妹吗?”

　　“不是，他们自小无父无母，但我们经常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大多是替枳哥哥办事，有时枳哥哥也会来教济我们。”小六儿一说完这话，瞧见了周枳的眼色，瞬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露惧色，但仍死死护着身后的孩子。

　　宋沅微微一笑，盯着周枳，似乎是在等他辩驳。

　　周枳讪讪一笑，说:“那什么，谁让老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郎君当真是好本事，晓得我要与你算帐，又加上正好对钱掌柜气不过，便安排这一出？郎君原以为我会赶走这些孩子，认为这是孩子间的玩闹，不亏追究，可是郎君，你规模搞得这么大，想让人不怀疑是有人指使都不可能。”

　　“我，我，不甘心弄得太小，这气势自然是越大越好。”周枳结巴了起来，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沅转身到柜台去打算盘，又翻开帐薄，算珠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半晌，宋沅拿来一张纸，递给周枳说:“郎君以往共借了十三次银两，每次五十两，这便是六百五十两。另，打翻了五盒蓉露膏，七盒冰玉膏，三盒凝脂，洒了十盒玉女桃花粉，一盒蔷薇粉。蓉露膏每盒三十两，冰玉膏每盒五十两，凝脂每盒二十两，玉女桃花粉每盒二百两，蔷薇粉每盒八十两，共计二千六百四十两。算上六百五十两，是三千二百九十两。另计修缮费、误工费，再给郎君抹些零头，郎君只消还五千两便可。”

　　周枳嘴张了张，又闭上，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一众小孩子慌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扯了扯宋沅的袖子，说:“姐姐，你不要怪枳哥哥，他，他，他人很好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说了，低下了头。

　　宋沅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对周枳说:“郎君这钱，什么时候还都行，只是别永远欠着，可好?”

　　周枳没想到宋沅竟这么容易便松了口，紧绷的心放了来，对宋沅也有了些改观。看来宋沅也不全是个小恶魔，她似乎还挺好的，她对与自毫无关系的孩子那么好，即使这帮孩子干了于她不利的事。

　　周枳把纸折起来放入怀中，捞起袖子，主动打扫了起来。

　　宋沅又问小六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六。”

　　“这名字可不雅致。我瞧着你长得不错，行为举止也挺有分寸，今年多大了?”

　　“十五。”

　　“十五?这怎么看也不像十五啊!娘子，他瞧着都比婢子小。”宋茯一脸诧异。毕竟宋茯也十五，可陆六瞧着比宋茯小多了，瘦瘦的，皮肤偏黑。

　　陆六斜了跟宋茯，来了句:“谁像你，吃得一身肥。”

　　“我哪里肥了?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欠！娘子，他说活真是。”宋茯被沅拦着，一脸的委屈。

　　宋沅问:”你爹娘是干什么的?”

　　周枳停下了工作，说:“他爹是个赌徒，他娘被他爹气走了，日子过得挺苦的。”

　　陆六低下了头，似乎对这样的现状已经习惯了。宋茯也不觉得委屈了，反而对自己刚刚的所为有些不好意思。

　　宋沅问：“你愿意在你枳哥哥身边做个小厮吗?每月有一两月钱，还能读书、写字，管吃管住，每年春冬各添两件衣裳，如何?”

　　陆六抬起头来，眼里呈满了光，但又忽然低下头，似乎有些不信。

　　“你父亲那儿，我让周枳帮你说服，你只管是想还是不想便行。”

　　“我，我想。”陆六抬起头。

　　宋沅笑了笑，对周枳说:“郎君先别收拾了，他父亲那儿你能解决吗?”

　　“这当然行，对付这种人还是小意思。”周枳立马答应。这说来，似乎是他们第一次不对着干。

　　“嗯，陆六这名不大好。这样，姓我给你保留，不如你叫陆靖，如何？”

　　“好!”陆靖面带笑容，走到周枳面前帮着一同收拾。

　　十几个小孩子，你望我，我望你，都动手帮着收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