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间敬茶

周枳快步走在前面，似乎急于与宋沅拉开距离。宋沅也不恼，只快两步慢三步保持一定距离地跟着。过了好半会儿，才到大厅。

　　一进入，满满当当的一屋人。宋沅不禁感叹，周家这人丁还挺兴旺。

　　坐在正首的，想必就是周御史和洛阳赵氏，也就是她的爹和娘了。宋沅行礼，说:“媳妇拜见爹、娘，让您们等急了，是媳妇的不是。”

　　赵夫人瞧了眼宋沅，是个本分的，开口道:“无妨，大家许是想看看县主是什么样，所以一早聚在了这儿，也怪我们心急。”

　　周御史周冶也开口道:“五郎娘妇，五郎是个不省心的，让你嫁到我们周家委屈了。”

　　宋沅接过旁边婢子的茶，先奉周御史，说:“爹请喝茶。嫁给郎君，理应替郎君操心，委屈谈不上。”

　　又奉赵夫人，说:“娘请喝茶。媳妇既已嫁入周家，县主不县主的都算得什么，媳妇哪怕再怎么样，也只是媳妇。”

　　赵夫人赞许地望了宋沅一眼，是个聪明的，晓得她的县主之位会树大招风，索性当着众人的面挑明她不会仗势欺人。赵夫人和周御史双双喝了茶，算是认可了这个媳妇，这让下面周枳的兄长和兄嫂们都不敢找茬了。

　　宋沅拜见了周梧和他的夫人同是洛阳赵氏的嫡次女，赵夫人的侄女赵依云。

　　赵依云站起身同回礼，本想说让县主与她行礼不合造，要知道，纵使赵依云出身六大世家，但她没个封号，比不得宋沅是个带封的县主，堪比个无封的郡主之尊，可是，刚刚宋沅的话，让她说不出这种话了。思量再三，说:“弟妹真是客气了。早听说弟妹长得明艳动人，如今瞧着竟是真的。弟妹往后可多来铃梅居陪陪我，说说话。”

　　宋沅笑了笑说:“大嫂才是温婉可人，这是我绣的手帕，还望大嫂不要嫌弃。”

　　赵依云接过手怕，瞧着上面绣了朵绣球花，不禁多看了眼宋沅。鲜少有人知道她喜欢绣球花，以前未出阁时，怕人笑话喜欢的东西上不得台面，总是绣些大气、典雅的花，总不敢绣自己喜欢的。便是如今也这般如此。不由的对宋沅好感倍增，主动为她介绍周家的人。

　　“这是你三哥周柏和你三嫂王氏。”

　　宋沅行礼，递给王氏一面绣扇。王纸体态丰满，是余杭王氏庶出六娘子，平常总是会热，但又苦于没把衬手的扇子，别的扇子要么太重，要么扇柄握得嫌热。如今，宋沅这把不重不轻刚刚好，扇柄又是以清凉著称的冰玉所做，绣面精湛。

　　王氏将这把扇子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行礼说道:“弟妹太客气了。我一直苦于没把好扇，如今你这扇子当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件了。”

　　宋沅含笑回答:“

三嫂莫这么说，若三嫂用得衬手，改明儿我再多做几件给三嫂送去。”

　　王氏放下扇子，说:“要不得，要不得，你与我做，我怎么好意思让你来送，我当然是得亲自去拿才是。”

　　宋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赵依云见宋沅与王氏说完，又说:“这是你四哥周桦和你四嫂云氏。”

　　宋沅行礼，送给云氏一个香囊。云氏不似王氏体态丰满，她常年病弱，只能说是个纤纤美人。这香囊里放了不少安神的药材，最是有助于睡眠。云氏是清河云氏庶出十娘子，毕竟在周家除了大郎君周梧和二娘子周楹是嫡出其余全是庶出，庶出自然也只能与同为六大世家的庶出子女联姻。至于宋沅，是个意外。

　　云氏站起身，也回了个礼，说:“咳咳，我身子弱，也难为弟妹挂念。”

　　宋沅扶着云氏坐下，说:”四嫂这病许是娘胎里便带着的，我认识个神医，他贯会治些疑难杂症。要是四嫂信得过我，我改日请他来为四嫂看看。”

　　云氏有些激动，问:“若是他来，能有几成把握？”

　　“说不上十成十，至少也得有七八成。”

　　云氏点了点头，说：“劳弟妹多操劳了。”

　　宋沅笑了笑，没说什么。赵依云又为她介绍了其他人，这一大圈下来，饶是宋沅再怎么聪慧，也有些吃不消。幸好，周御史上朝的时间到了，周御史一走，这也都散了。

　　周枳和宋沅走在回醉竹轩的路上。周枳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就这么简单就收服那帮人的?难道几句话就可以拉近关系?”

　　宋沅扑哧一笑，说:“那儿那么容易，郎君没看见我送了不少东西嘛，其实想要拉近关系，左不过4个字:投其所好罢了。”

　　两人刚跨进屋子，宋苓就倒了杯茶给宋沅，说:“娘子定是口渴了，喝口茶润润喉。”

　　宋沅坐下接过茶喝了两口。见周枳待在门旁边，也不出去，也不坐下，问：“郎君怎么了?”

　　周枳犹豫了一下，说:“我昨儿约了李十一郎和郑八郎出去喝酒。”

　　宋沅对宋苓说:“你去备马车，待会儿我与郎君要出去一趟。”

　　周枳有些急了，说:“我们出去喝酒，你跟着做什么?”

　　宋沅好笑地说:“郎君急什么，我只是要出去看我娘亲给我的嫁妆铺子。郎君要出去的话，这些可够?”宋远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周枳。

　　周枳点了点头，没有去拿，他怎么能拿媳妇的钱呢。

　　宋沅拿起银子，走到周枳面前，把银子放在周枳手里，说:“郎君一月不过十两，哪里够用呢?以往我还在宋家时，每月二十两也攒了不少，郎君拿着便是。”

　　周枳握着银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了嘴。

　　两人坐在马车里，宋沅打量了一下马车，外表远远瞧着还挺气派，内里不过是个寻常的陈设，实在不大配六大世家的身份。不禁皱了皱眉，问:“郎君在周家怎么过得这般？”

　　周枳似是长年被如此对待，淡淡一笑，说:“世家后院多的是下流的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宋沅不再作声，想着周枳刚刚那一笑，里面夹杂了太多，有无奈、有苦涩，若是她没想错，似乎还有几分不甘。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可谓是幸福美满，她们宋家如今的家主是宋家二房宋述，也就是宋沅的爹，大房宋远与宋述同为嫡子，乃是一母同胞，只不过她大伯天生体弱早些年去了，大伯母为情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她阿姐宋湉，后来宋湉跟她们一家一同生活。宋述这一生没个妾侍，没个通房，只有柳氏一人，柳氏先后生了宋淮，宋沅和宋湘。宋淮一年前娶了南州郡守的嫡女裴念，宋沅嫁给了周枳，宋湘如今不过才十岁。

　　宋沅又回味着周枳的话，好像她的这位夫郎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恰恰相反，他看得透彻，极尽可能地做了个纨绔。宋沅又问:“郎君从哪儿下?”

　　“我去东市，你把我放在绝味楼即可。”

　　宋沅点点头，掀开帘子，对宋苓说:“宋苓，到绝味楼时提醒我一下。”

　　宋沅放下车帘，只那么坐在那儿，看着周枳，直把周枳看得心发慌。他不自在地端正坐姿，看都没看宋远，问:“你怎么了?”

　　宋沅忽然靠近，一下把周枳吓的后背贴在了车壁上，挣挣地问:“你，你干什么？”

　　宋沅勾起嘴角，极尽诱惑地问:“郎君，想不想做些什么?”

　　周枳咽了咽口水，只这么盯着她，眼睛瞪得极大，脸渐渐地红了起来。

　　宋沅离开周积，笑了一下，说:“郎君想什么呢。我是想说，郎君想不想出人头地，干出些大事?”

　　周枳又愣了，觉得她疯了，说:“庶子没那资格。我们这些庶子要做的就是做个陪衬，每月领着微薄的月例，糊糊涂涂地过一辈子。只要我们够老实，族里不会亏待我们的。”

　　宋沅会心一笑，说:“郎君说是这么说，可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吧?身份算什么？只要你想，我便会帮你。难不成，你觉得我宋沅帮不了你？”

　　周枳低了头，盘算着宋沅的话，她当然帮得了他，她十岁便解决了今朝中诸位大臣头疼的汝州水患，一举得封县主之位，要知道县主是郡王的女儿才可获封的啊!她可以说是比那些谋士更有本事。可是，他周枳配吗?他周枳能成吗？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宋苓在马车外说:“娘子，绝味楼到了。”

　　“好，停。郎君好好想想，我不急着你回复。”宋沅说。

　　周枳没抬眼望她，直接掀了帘子下马车。失魂落魄地走进了绝味楼。

　　宋沅靠在软榻上，说:“去‘如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