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fty-fifth string】motif
后视镜里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车窗外，然后随着啪嗒一下的开门声下了车。
副驾驶像是少了个人那样的空荡——伽罗自己都不知道小心有多久没坐过车后座的位置了。绕到车后去打开后备箱，本想是帮他把他随身带的那箱乐谱搬出来，却被他挡下，然后自己拉着比起原来更为沉重的箱子往外拖，咚的一下摔在地上。
从昨天开始，两个人就彻底疏远起来了。
理所当然吧。
“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这半年来是怎么惯着小心的，伽罗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要他马上回到原来一切都得靠自己的生活状态，想着也是件叫人蛮心疼的事。
“不关你事。”淡然的语句里已经听不出感情，只是一句用于回应的说辞。
“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不用。”小心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伸手递给伽罗，“还给你，我自己会买新的。”
伽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机问道：“……我的号码你背得下来吧。”
“锁屏我不会改，其他东西都删了。”小心没有回答伽罗的问题，说完便别过头去。
上面的锁屏还是两人去天文馆时拍的合照，不过现在里面的照片，小心一张都不想再看到，头天晚上就删干净了。这部手机是在换了新号码后不久伽罗给小心买的，想着里面要是装了什么定位之类的东西也不奇怪。
眼前的少年穿着与季节不符的低领毛衣和长外套，那是初次见面时他的装束——没想到这孩子是真的打算和自己彻底撇开关系，自己给他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带走，包括自己先前给他改编的几篇乐谱。
“家里的钥匙……”
“没必要。”
伽罗听小心拒绝得干脆，兜里攥着钥匙的手紧了一下，最后也只能暗叹一口：“你要是想回来，我随时都可以来接你……”
“你走吧。”
“……我想再抱抱你。”伽罗的声音很轻，伸出手去等待小心的回应。尽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其实正为眼前的人而忐忑着。
小心皱了下眉，看着伽罗的眼睛缄默，片刻后才缓缓将左手交过去。看到小心这次终于没有拒绝自己，伽罗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终于扬起嘴角向他那边靠过去——
两手只交合了一瞬间，小心便立刻将身前那人推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方才手上残余的一点体温，很快便消散。伽罗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视线沉在少年的背影里，最后只剩下手心里被交还的，一枚冰冷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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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花心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粗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觉得——明明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该乐就乐，该嗨就嗨，该拉琴就拉琴，除了偶尔会没来由地看着天花板傻笑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才对，但粗心就是觉得他连着几天都心情好愉悦。
“花心……花心？”
粗心唤了几声，但花心就是不作应答，沉迷地望着窗外一脸笑意——
一不留神，他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自从入夏起天气就一直很不错，今天又是一个漂亮的清晨。阳光落在花心灿烂的金发上，照亮琴房的一角，那双翠绿色的眸中点点闪烁的温柔还是那样会叫粗心感到心悸，但是粗心却仍然没有勇气去猜测那个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能让他露出那副神情的事情，或者说能让他褪去锐气展现出温柔的某人，绝对跟自己没有半点关联。
粗心从来都只敢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着自己悄悄喜欢那个人的样子，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悄悄喜欢别人的样子。
唯一能让粗心感到平衡一点的，大概就是小心已经是伽罗的恋人，甚至是建立了更深一层的关系，花心根本无地插足。说来也好笑，因为自己太过懦弱不敢去追求，便只能指望别人的选择能为自己带来些许安慰，连结局都没去细想过。
粗心想着把现状维持下去，等机会出现再作打算——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机会存在的话。
琴房门口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然后门外的人便很直截了当地推门进来，并没有等门内的人作出应允。臆想被打断的花心本想为此发两句牢骚，结果一看到某口站着的人立马就转怒为喜：“小心？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比赛期间不来剧院这边吗？对了，你烧退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没事……”原本就不在状态的小心被一进门就涌上来的几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懵，愣愣地答上了一句，就看到花心热情地迎了上来。
“要来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让他们把楼上那间大的琴房空给你啊；话说你怎么穿着冬天的衣服啊？我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花心在那里最不停歇地吧啦吧啦说着，小心有点消化不过来，最后等花心终于絮叨完了，小心才找到了插嘴的空隙：“我搬出来了。”
花心和粗心听到这话同时愣了一下，三秒后终于反应过来。花心是意义不明地窃笑，粗心则是惊讶地问出口：“为什么啊？你和伽罗闹别扭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段时间小心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不在了，粗心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随后小心的回答便印证了他的那份不安：“我们……分手了。”
一旁的花心强忍着欢喜，但眉宇间还是不禁兴奋地微微挑动：“跟你说过这个男人靠不住吧？不过放心，按你的条件分分钟都能找一个比他好的，别沮丧啦。”
“我没说是他不够好……”小心皱了下眉，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只是，要麻烦你帮我安排住处。”
“那么见外干嘛，直接住到我们家来不就行了？空房间的话多的是呢，我姐也……”花心说着就想要去搂小心的肩膀，却被小心一闪身躲开。
“我想……一个人静一段时间。”怕是自己再接着为伽罗的事情烦心，就没了心思去筹备接下来的比赛，反倒会一直消沉下去。自己昏迷了那么多天，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偏偏这次的主题是“爱意”，不管怎么想，脑子里都会浮现出伽罗的身影。趁现在自己还在麻痹的状态中，得抓紧时间为下场比赛做好打算才是。
小心其实很明白，在这短暂的麻木之后，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悲痛，以及随时间愈加沉重的孤独感，万一自己熬不住，最糟糕的情况，不排除会不由分说地跑回伽罗身边去，最后又陷落在那份不成熟的感情里。
花心听到了小心的拒绝，稍稍一怔，但马上又笑了出来：“行，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罢，轻轻揉了下小心的一头黑发，而心思根本不在花心身上的少年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对方把自己头顶揉得一团乱，最后甚至还默认了他带着几分暧昧地用唇在自己脸上蹭过。
花心的笑容很明朗很阳光，嘴里的承诺满是抑制不住的宠溺。而一边的粗心有点失落地看着，也只能默默羡慕小心一把而已——
什么时候，你才会对我承诺出一样的话语呢？
不对，不需要话语那么奢侈的东西，或许只是随便一个他用于看向小心的热忱眼神，自己就能心满意足了吧。
但小心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花心的感情，把粗心一心渴望的全部都当成是空气。
也是，像小心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缺人给他倒贴爱情。别说是花心，就连那个费罗尔的家主不也是能为了他义无反顾吗？
眼前的两人站在一起无比的融洽，一边站得远远的自己却像多余出来的那个——粗心那个时候大概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的那份感受，已经从单纯的羡慕，被渐渐催化成了另一种丑陋的东西。
比如说，嫉妒。
但粗心天生的温顺性格却很难让那种情绪发作起来，心里纠结一段时间后也只不过是黯然了表情，那双紧盯着小心看的蓝色眼眸中萌生出几分彻骨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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