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fty-third string】幻听
虽说甜心听说了以后差点又发火，但伽罗还是执意给还不能出院的小心办了退院手续，至于理由当然显而易见，一方面是防着花心又在小心心里有空隙的时候趁虚而入，另一方面是小心本身并不喜欢医院的环境，在家里休养的话对他的病情会好一些，没有人来人往他能睡得更踏实。
伽罗通知了费罗尔本家的医生，让他每天定时过来检查两次。肩膀上的伤口不严重，只是打到了皮下一点，没有伤到重要的关节和筋肉，擦了本家特制的伤药后很快就愈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两天小心过得有点昏沉，大多数时间都在睡，醒了以后就是迷迷糊糊地被伽罗喂几口混合了各种营养品做的粥，然后又埋在熟悉的气息里睡过去，隐约感觉得到有那么几回，落在唇上熟悉而温柔的触感。
小心彻底清醒过来的那个早上，身边只有伽罗写给自己的一张纸条。
大概又是有什么工作，要晚点才能回来。纸条只是提醒小心要按时吃药，还有午饭的安排之类的，这情景和自己在这个家里醒来的第一个早晨出奇的相似。
肩膀上的伤口还留着疤痕，肠胃也还很虚弱，伽罗不让他吃口味太重的东西，就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粥水，还有水果点心之类的。点心还是小心一直喜欢的那家店做的，伽罗很体贴地将其切成了小块，放在床头柜上，就算小心不想下床去厨房热粥也不至于饿着。
实际上小心也的确是懒得下床，窝在被子里打开了电视，把盛着点心的盘子抱在怀里。
对了，既然醒了就给甜心姐他们报个平安吧。
伸手去够床头柜下的抽屉，拿出手机来准备给甜心打电话，结果打开通讯录才发现，手机里存的号码只剩下了伽罗一个，其他人都被莫名其妙地删掉了。
小心愣了一下，看着空荡荡的通讯录不知说什么好。
看样子上次的事……伽罗暗地里其实在意的很啊。
仔细想想绝对都是自己的错，但伽罗从头至尾都没有向自己发脾气，甚至还是像以前那样处处惯着自己，让小心突然觉得有些内疚。
不管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他的确是对自己太好，导致自己一看见他就不知道怎么把心里的顾虑问出口。
电视上正放着国际新闻，是关于近期中东战役对外产生的一些影响。没什么心思听这种东西，本来想换台，可是就当小心拿起遥控器时，屏幕上突然闪过一副骇人的画面。
画面只是停留了两三秒，是非洲一个受难于瘟疫的村落，虽然没怎么看清楚，但小心知道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血肉模糊的东西，一时脑袋里就这样突然的空白了一下。
“受瘟疫影响的区域还在逐渐扩大，现在已经对当地群众造成了一定的恐慌，周边犯罪率直线上升……”
“感染瘟疫的人大都只能强行切除坏死的身体部位……”
“经调查瘟疫是由化学因素引起，疑似十多年前出现过的一种生化武器……”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疑似与此事相关的人，但并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
小心死死盯着电视上的画面，半张着嘴抽出一口凉气。
熟悉的那抹蓝色从画面的角落里一转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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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外面大概是要开始下雨了，天色老早就被云层堆得昏暗。从室外看到卧室里的灯亮着，就知道他肯定是醒过来了，一直为此悬高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刚从店里买回来的点心还热乎着，还有盒红豆双皮奶——这两天他吃不了什么咸的辣的，只能用这些先暂时满足一下他的味觉。
希望他现在的情绪不要太糟糕——尽管不应该在他刚醒来的时候就撕他伤疤，但伽罗现在必须想办法把他的话给套出来，毕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是哄一哄给点好吃的就能解决的。
他在比赛前发生了什么，遇见过什么人，搞得他如此心神不宁，甚至还会拒绝自己靠近。
端着点心走进卧房里，小心正纹丝不动地坐在桌子边，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伽罗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小心？”看着他发呆，伽罗招呼了一声，小心才反应过来看向门口口，“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切都还好，然后看着伽罗手里的盘子，稍稍皱了下眉：“我想吃炒牛河。”
几乎是下意识提出来的要求，小心到自己说完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该任性的时候——本来下定决心要把心里的疑虑问出口的，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与平日无异的戏码？
“不行，还没真的好起来呢，逞什么强。”伽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那张被自己养得挑剔的小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把点心放到桌子上，然后从床上拉过一层薄毯给他围上，“再过两天，等医生说你真的没事了，你就是想吃满汉全席我都可以满足你，现在就稍微忍忍吧。”
小心一脸不情愿地用小勺扒拉了一下双皮奶上的红豆，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把事情问出口。说实话，现在的气氛真的不适合说这些，而且小心也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一个星期的分别，再加上一个星期的昏睡，极端的思念和苦楚都体验了一把，经历了这些之后的小心除了一头扎进这份温柔里以外什么都做不到，说白了就是依赖和软弱的毒瘾又犯了。
“伽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嗯？”
本来这话伽罗觉得应该是自己先说的，但也该是在他填饱肚子好好放松下来之后。当然如果他主动想要把心里的淤血挤出来，倒也让伽罗省了心。
小心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调节心态，片刻后才放下勺子，大概这样问出口：“……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我答应过你很多啊，你想问的是哪一个？”
“……全部。”当然小心需要听到的并不是全部，只是不想引起伽罗的怀疑，话题的重点能偏就偏，“你还记得多少？”
伽罗看着小心冷淡的神色间那半阖的眼，在床边坐下伸手轻捻他耳边细碎的发，稍稍扬起了嘴角：“怎么，你还怕我忘了不成？”
不管小心是出于什么目的问起这样的事，伽罗都不打算追究，或许他只是缺乏安全感，亦或想要别扭地撒下娇——
“答应过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那是头次从他的拥抱中感到心安的时候。
“答应过任你依靠，陪你承担一切。”
彼此间不够熟悉尝试着拉近距离的时候。
“我答应过等你长大，再对我付出相应的感情。”
两人在冬日暖阳下散步的时候。
“答应过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欺骗，不背叛，不离开。”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答应过比赛后带你去看海。”
试图和他争辩无关紧要的事实的时候。
“答应过夏天和你一起去树林后面的空地上看星星。”
年初去河边钓鱼不经意谈到夏天的时候。
“答应过帮你改乐谱，每天陪你练琴，不往钢琴上放东西。”
全力应对自己右手的缺陷并专心准备比赛的时候。
“答应过在你面前不强势，不会让你感到不安……”
那个洋溢着冲动最后平静的夜晚——“行了！别说了……”
小心低着头打断了伽罗，隐隐作痛的心脏已经感觉承受不住伽罗的话语，捂着口鼻处不让过分的感官决堤——太多太多的承诺，小心自己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地期待着的一切也不过如此。
原本以为只要摒弃犹豫拉住他的手，那前方的未来一定就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自己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吗？真的想要听他亲口说出那个早就没了悬念的答案吗？
自己想要的……是继续待在这个人身边啊。
继续待在他身边，看着他把这些承诺全部兑现给自己。
还想和他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学好多好多不同的东西，还想再看着他对自己微笑，给自己拥抱，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催自己上床睡觉，出门散步，为自己讲述还未曾踏足过的这个世界——还想再和他一起逛游乐园，晚上一起看无厘头的综艺节目，还想再继续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台边，听着他弹琴，即使是那些幼稚简单的儿歌，在听完之后装出嫌弃的模样——还有上次学过几道菜，自己还没做给他吃过，尽管味道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还想要在未来的某一刻，在真正能鼓起勇气的时候，为他承诺出一句“我爱你”。
自己……自己还一次都没有说出口过啊……
“我还答应过爱你。”即使注意到了小心的情绪，伽罗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说过，我拥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属于你的，而且我还会在以后给你更多。”
“小心，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件事，那就是给你一个未来——和我在一起的未来。”
“这些加起来，足以平复你的不安了吗？”
伽罗的语气淡淡的，但小心已经快要听不下去，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喉咙深处的呜咽颤抖着，无法开口回应伽罗，也无法表达无助，然而泪水已经困在了眼角边，最后安静地缓缓滑落。
即便承诺了，又能如何？
“小心，别哭，我在。”温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简单的六个字却沉重得让小心不敢听到心里去，随后便是伽罗摊开双臂，等小心如往常那般靠进那个只为他展开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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