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他回来了。”

“谁？”

“他回来了。”

季洁叹了口气，下了车，朝着陈雪酒楼走了去。

佟林跟在她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他没有看见季洁看见了谁，但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季洁……”

“我没事。能应付的了。”

季洁说完愣了一下，回身看了眼佟林。之前还有一个人和她有过这样的默契。

“佟林！季洁！”陈雪的声音有些惊喜，随后便扭动着笨拙的身子迎了过来，“你们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呀！”

陈雪走进，握着季洁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气色不错，看样子恢复的不错。按理说我应该去医院看看你的，但是你看我现在。”

“陈姐不用客气，我住院的时候佟林也没来过几次。”

季洁笑着抽回了手。

“嗐，季洁这还是怪我啊。刘粒的事儿，我呀，是真的不知情，要是知道她在我这是为了害你们啊，我是怎么都不会把她留下了。”

“陈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这次不只是为这件事。”

听了季洁的话，陈雪露出了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似的。

“你也是聪明人。”

陈雪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带着季洁和佟林到了里屋，还告诉手下的人别让人靠近。

“今天吴征带着接头的人来了……”

“他们说了什么？”佟林有些急，直冲了过去。

“别急嘛弟弟，咱们总得谈谈条件的。”陈雪稳稳得坐在那，连语气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陈姐想要什么是我们能给的？”

“季洁，不管以后你们查出什么事儿，我都希望你能饶我这孩子一条命。”陈雪看着季洁，“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个妈，我不想让他走了小雪的路。”

“陈雪，你觉得……”季洁拦住了佟林。

“我答应你。”

“吴征过几天会在我这跟个人交易，到时候你们来，要是运气好，没准能碰上孟然身边的那个邹阳。”

“陈雪……”

“信不信由你们……”陈雪抬眼看了看佟林，“佟林，你和我……”

“陈雪…这么多年了你……”

“李暮是我的人，爆炸也是……”

“你！”佟林一把拽住陈雪的衣领，“为什么，我说过不要动我的家人！”

“你也说过要保全我的家人！老李是罪有应得，可小雪呢？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不能饶了她……”陈雪一把推开了佟林。

“有什么不能冲我来！我的童童……我的童童……”

佟林暴怒，像是要杀人一般看着陈雪。

“佟林！”季洁拽了拽他，“行了陈姐，跟我们回去交代一下你的事吧。”

季洁想去扶她，却被佟林给拦住了。

季洁看着身边这个满是怒气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愣在那，看着像是发了疯一样的佟林。

陈雪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

佟林和季洁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小孩子被抱出手术室，看着陈雪被推进病房，看着负责监视的警察从他们面前经过。

“佟林……”

“我喜欢她，我喜欢她身上特有的女人味，念茹身上没有，你也没有。”佟林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一侧的季洁，“可惜，她不是好人。”

季洁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佟林的身边。

她想起了佟林刚到六组的时候，活脱脱一个小白脸。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

“笑你啊，笑你也拜倒在陈姐的石榴裙下了。话说，你觉得陈雪是要和咱们合作了吗？”

“可能是。到现在这一步，怕是陈姐也控制不了了。她顶多是孟然用来分散咱们注意力的棋子……”佟林停顿了一下，“就算他们之间有感情，到时候孟然也是自顾不暇……”

“可是，如果陈雪不主动交代，咱们手里根本没有指向陈雪的证据，她没必要……”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对她下手了。”

“陈雪知道的太多了，她的资源也太多了。她能帮孟然得到他想要的，同样她也能让他得到的没那么容易……陈雪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么做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被咱们抓起来？”

“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咱们现在没有证据抓她，即使她刚刚跟咱们说了那些话咱们还是不能拘捕她，因为她说的是咱们都知道而无法验证的事。她想要得到咱们的监视，从而让孟然没有办法对她下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发现孟然要咬她一口，提前替自己洗清莫须有的罪名。”

“她一点都没变。”

还是像以前一样善于玩弄人心。

佟林突然觉得自己是身边的季节很可怕，因为她轻易看穿了一个可怕的女人的内心。

“你打算怎么办？”佟林问道。

“现在这个情况咱们也不能怎么样。”

“老郑，我……看见季洁了，在陈雪那。”

“那季洁呢，她有没有……”

“不知道，我只看见了她的车……对了，过几天我们要在陈雪那进行交易，回头我把具体的行动内容发给你，让季洁他们先别动陈雪。”

“杨震！”

“我不是在对你发号施令。现在不只是六组，整个分局都在给专案组打配合。季洁是不是也应该懂事一点，把她手里的案子先缓一缓。”

“杨震。特大爆炸案、肖童被害案、陈毅被杀案、东野别墅纵火案、沿街爆炸袭警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报复六组向六组示威，你要季洁他们停止调查，你把我的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哪儿了？我知道，这些孟然、陈雪、吴征他们都脱不了干系，我也知道这些案子和专案组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我不能让我的人为了配合工作而把自己的命放到别人的枪口下面。”季洁绑架案这五个字，在郑一民脑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说出去。

“郑一民！我算是知道了，季洁意气用事都是你给惯的！我跟你说，专案组一天不破案你们六组就一天不得安生！你明明知道，陈雪和孟然之间有交易，而六组就是……”

“别跟我说什么意气不意气的，季洁在这段时间先后失去了你和孩子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挨过来的，你不让她查案子，就是要了她的命！”

“孩子？是谭谭怎么了吗？我看你们给我的文件里……”

“行了，别说了。你把你们的行动内容和需要我们做的告诉我们，我们尽力配合。”郑一民挂断了电话，季洁绑架案的资料至今摆在郑一民桌子上没有传真回去。他害怕接到杨震打来的质问电话，问自己为什么没护好季洁，他更害怕杨震真的把心从季洁身上拿开了，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又有什么指示啊郑支队。”走进支队长办公室的季洁看见郑一民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立刻觉得出了什么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洁，我们想让你从现在这个案子上撤下来……”

“什么意思？你们？还有谁？谢局吗？你们是觉得我……”

“季洁！别瞎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一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听杨震的话把季洁从案子上撤下来。是，他是无比的相信季洁，相信季洁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完成好案子，但是他不愿意让季洁在受一次伤害。他不想让季洁冲进现场的那一瞬间看见那个本应该死了的人。

尤其是那个人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什么话不能现在说？什么话还要瞒着，现在不能说？是杨震回来了吗？”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案子，抓捕四个持枪袭警的匪徒，杨震怕她想起八一五来就强行把她调到了保护二奶的案子上，“他回来了叭，代表专案组和吴征交易？对吧？你是怕我……”

“我是害怕，但是……”

“我看见他了，也看见那个女人了，很年轻很漂亮，也很……知性……我早该想到他是诈死了，我也早该想到你和他是一伙的了，郑一民你看我哭得心都要碎了的时候你有没有…一丁点的内疚？”季洁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郑一民，仿佛也在诉说的她这段时间的不容易。

“季洁……我不想骗你，我也不忍心看你那样，可是这是命令，命令就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杨震死了。”

“我申请继续调查”

“季洁！”

郑一民发怒般地打断了季洁，他觉得他们都在逼他，杨震、季洁都在逼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以杨震和季洁的关系她可以让季洁停止对专案组负责案子的调查，可是季洁的案子与专案组的案子，除了那个吴征直到现在都没有直接的关联。

他不想让季洁受到伤害，同样他也做不到逼季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哪怕季洁成了这个案子的受害人，他都没想过让季洁真的离开这个案子。

“我不会感情用事的，杨震的新身份与我无关，我只想查出那个一直在害我们的人是谁……现在不是还不能证明六组的案子是孟然为了妨碍我们调查谋划的吗？那我就没有必要听他们的指挥，现在这是六组的案子，只要我在六组一天我就要查一天！”

“季洁…你知道……”

“我知道，抓捕吴征是专案组计划里的，我们的行动实质上就是在配合杨震他们。可吴征，可能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老郑……”

郑一民起身走到季洁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站着，让季洁靠在自己怀中哭。

一切都如他所料，在杨震看到季洁的时候，季洁也看到了他。季洁绝对不会离开这个案子，哪怕是她表面上同意，六组那些人还是会不断的给季洁提供各种情报。

“如果是杨震不想见我，那行动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留在指挥车里……老郑，这次的案子我死都要和我的六组一起面对。”

“明天的行动就按佟林说的执行，记着在座的各位都得给我完整的回来。大家今天晚上回去好好休息。”郑一民说着合上了他的小本子。

“等一下！”季洁叫住正要离场的众人，“那个……都注意安全……”

季洁本想告诉他们行动的时候小心杨震，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样的行动了，万一谁一个不小心把他拦腰折断了怎么办啊。

“季姐，你也注意安全，虽然你在监控车上，但是也要注意安全啊！”

“就是，老郑你可得看好我们季姐啊！要是我们季姐有什么事，我们就……就……”

“就都辞职不干了。”

“嘿！你们季姐是我能看得住的？开玩笑……”

大概，郑一民原本想说的是，你们季姐是我看不住的？

“明天就是交易的约定日期了。小菲扬扬，你们两个切记藏好监听设备，如果发生异样，随时停止监听销毁设备。老周，你负责外围一定要和六组的同事们打好配合，逃走的随时准备好！”行动的另一边，也忙着开会。

“杨哥，酒店老板陈雪现在已经在六组的控制中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个计划B呀，万一孟然他们起了防备之心……”

“不用，陈雪本来就是孟然用来对付六组的一颗棋子，她和六组有交涉很正常。”

行动如期进行，季洁端正地坐在监视车里，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了进去，吴征、邹阳……还有杨震。

看见杨震的那一刻季洁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很想站在杨震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自己，那个等一会儿要陪他从枪声中逃出来的人也是自己。

“他穿防弹衣了吗？”季洁反感杨震总觉得是在保护自己为理由而控制自己，但她还是担心他的。

“没……太明显了……”郑一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他倒不担心季洁一生气冲上来指着鼻子大骂自己，他怕六组行动过程中季洁会忍不住冲出去给杨震挡子弹。

郑一民和季洁不再讲话，只专心致志的带着耳机看着时有时无的交易过程。

“很久不见了，吴总。”

是杨震的声音。杨震开口说话的时候季洁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她很久没听过杨震的声音了，她甚至以为，她这辈子再也听不见杨震的声音了。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交钱，拿货，开箱验货。

看见验完货的杨震满意的和对方握了手，季洁拿起了对讲机：“行动！”

这么多年的黄金搭档不是白叫的。

“别动！警察！”

“怎么着吴总，玩我？”杨震掏出手枪怼在了吴征的头上。

“杨先生有时间跟我兴师问罪，不如先逃出去。”

很快枪声淹没了说话声。

季洁整颗心都是悬着的，她怕杨震会受伤，也怕自己会失去六组里任何一个人。

“报告，行动成功！”对讲里传来佟林的声音。

“老郑，成功了……”

“第一步成功了，现在就祈祷孟然不会怀疑到杨震头上吧。”

“小菲。给孟然打电话。”

“杨哥？”小菲一脸质疑的看着坐在副驾驶的杨震。

“问他为什么会把警察招来。”

贼喊捉贼的确是走了一步险棋，可现在六组把吴征咬得那么紧这次交易的钱又是走的吴征的账，这些话怎么都能圆回来的。

杨震听着小菲和孟然的对话，脑子里想着刚才行动的时候没见到季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以前有这种热闹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季洁……季洁……

杨震想了很多事，以前在六组时候的，他们谈恋爱时候的，最近一段时间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她有些残忍。或许这次不该这样瞒着她的。

“可她当年不也抛下我就嫁人了吗？”

“杨哥你说什么？”才挂断电话的小菲问道。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