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1）

蒋辰月心里头感动，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母亲竟然能为自己做到如此田地。对于蒋辰月而言，下嫁这个词几乎是遥远的，她嫁给谁都是高攀，她一个不干净的小乞丐，哪里来的脸面谈下嫁二字。

蒋辰月点点头，半晌也不说话。她目送吕姑洗离开自己的小房间。她的目光很自然从门口转移到梳妆台前，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颊，脸颊上还流着虚汗。方才的噩梦，她始终心有余悸。她多怕那场梦是真的，她多怕黑白无常真的来寻她，只是想想就焦躁不安，就惶恐至极。

蒋辰月拖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一步步移到镜前，梳妆打扮一番，才出门。蒋府前堂坐满了来宾，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当然，不认识的占大多数。她只敢躲在门后听他们说什么。她胆小懦弱，她怕被人指指点点，她怕那些人疾恶如仇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蒋辰月小姐，本就是个野丫头，五岁时候借酒壮胆父亲杀了那嗜赌如命的母亲，此后她就在浔阳大街小巷，四处游荡，阴魂不散，在哪都能看见她单薄的身影。因为瘦小，走路都听不见声儿，她要突然出现，你可能见阎罗王。”一位正值青春姑娘说着，“就她那样，为了一日三餐，还没准跟外地的流浪汉做了恬不知耻的事情。”

“难说，太难说了。你们说说看，就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瘦巴巴的，凭什么独活在世上？没个人帮助，她早就给野兽吃了，给别的乞丐帮打死了，早就去了阎罗殿了。”说罢，这位佝偻的老妪，微微咳嗽了几声，满头的华发也跟着动了动。

“我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个救济她的人就是我。我好心好意帮助她，给她一日三餐，哪晓得，那小姑娘，看着唯唯诺诺，心里可野兽得很。说什么想嫁给我，还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得不娶她为妻。”方絮恬不知耻说着，还一脸委屈看着吕姑洗，“我一文弱书生，哪里打得过野丫头，我就这样被夺去了清白身。我一个绮纨之岁的人，名誉就败在她的手里。她怎么就那么歹毒，她年纪轻轻怎么就能有坏心肠。”说着，他用手擦擦乌有的泪水，还时不时偷看吕姑洗那张凝重的脸。

“方少爷，委屈你了。”一个穿着似乎是丫鬟的人走到方絮面前，用手给他擦眼泪，嘴里却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悲哀，反而有几分嘲讽。可众人却视若无睹，去安慰丫鬟。“小云儿，莫要难过了。”一位三十左右的少妇安慰这位名唤小云儿的丫鬟。

蒋辰月记得这个小云儿，她是方絮的青梅。方絮带她去过河边，还对她冷嘲热讽过。她着实佩服方云蓝的口齿伶俐，那张小嘴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可就是没几句能听的。

“李婶婶，我不是难过，我只是替少爷感到不公平。她一个堂堂少爷，哪里能受这委屈。”说着，她似乎要全厅堂人听见，便放高声调，“我们少爷，可不是个野丫头能高攀的，还是个忘恩负义，不知羞耻的小乞丐，野丫头。可别白日做梦，我们家少爷算孤独终老，也不可能娶你为妻。你赶紧断了这个念……”“想”字音未出，她被蒋暮春狠狠甩了一记耳光。顿时，厅堂鸦雀无声。而她则只能捧着火辣辣疼的脸，委屈巴巴看着她爱慕的方少爷，方絮。

“小贱胚子，嘴巴挺能说啊。我今儿个手不知怎么回事儿，就痒得很。这痒说来也怪，就在方才，我一巴掌落你脸上，它就好了许多，你说，我要是再甩你一巴掌，她是不是就好了呢？小丫鬟，莫要怕，你文文弱弱的，我哪里能下狠手打你。”说着，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了她一巴掌，却是另一边。她抬眸看着方絮，他的眼里哪里有心疼，她冷哼一声，“瞧瞧，我这手不痒了。呦，怎么的？小云儿可是疼了？怪我不好，也不能全怪我不是。就是这个手痒了，只能一个嘴欠的人来治。你说，你怎么刚好就嘴欠呢？”她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