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鸿钧觉得他遇到了一个难题。

　　到底怎么回答，这是个问题。他在通天尖锐中带着质问的眼神之下，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回答：“我猜的。”语气诚恳，眼神坚定，毫无破绽。

　　换了个人真就信了他的邪了！可惜，跟他很熟的通天不在这个范围。通天睨了他一眼，直接移开了目光。

　　鸿钧凑得更近了些，挨着通天，神色无辜又委屈：“不动/情根本就没有效果。”通天闻言一点都没有被打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怒瞪着他，大有“你不说清楚这事不算完”的架势。毕竟被坑的是他自己！

　　只是……通天忽然想到了另一位“受害者”——元始，突然又觉得没那么郁闷了，他甚至觉得连把老子报复回来都不用了，因为他了解元始，元始这个人作为圣人是当之无愧的有眼界、有胸怀，但是私底下嘛，小心眼，记仇，聪明，隐忍。这就够了。

　　这样一想，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幸好东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然这时候他肯定不会有闲心跟镇元子闲聊。东华跟镇元子算是老熟人了，毕竟很久之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单独跟镇元子这位与他长辈一个辈分的人相处。

　　虽然有着身份的差别，却难得轻松。镇元子对东华那是相当满意——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别见到元始来这里。他还心情很不错地把他的宝贝人参果拿了出来，非常大气地对东华道：“我高兴，随便吃。”这气魄，跟见到元始完全不一样。主要是他觉得东华实在是挺讨人喜欢的小辈，跟元始那高冷范儿完全不一样。

　　寒暄过后，镇元子看着东华，笑眯眯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东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快得镇元子都没有注意到。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礼貌回应道：“他很好，多谢前辈关心。”

　　谁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元始好不好？虽然他本人觉得不可能会不好。

　　事实上，元始过得真称不上有多好。特别是刚刚赶走赖着不走的老子，又来了个据说是送信的杨戬。

　　对于修为高的人来讲，一般他们都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元始这边老子刚走没多久这又来了个杨戬，加上之前来了好几次的玄都，这对他来说差不多就是隔个一两天就有人来找他，真是不胜其烦。元始都不知道第多少次放下他手中的星图了。不过，元始倒是有点好奇杨戬怎么会突然来找他。他徒弟不算多，徒孙辈的弟子倒不少，但因为圣人威仪，他们少有与他特别亲近的。

　　杨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师祖了，自然不知道元始的处境。他在白鹤童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元始所在的殿宇之内。元始这次并没有在大殿接见他，而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空间，杨戬打量了一下，类似书房。可能是场合的问题，元始本人的穿着不太正式，简单地披了一件白袍，头上没有束着发冠，只一根白玉发簪轻轻把青丝挽起，整个人看起来轻松闲适，身上冷绝的气息淡了不少。杨戬看着这样的元始，莫名觉得亲切，他想起了之前对东华师叔说过的话，这父子俩真的很像啊！

　　脑海里的想法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他毕恭毕敬地向元始问好，元始难得有心思与他寒暄几句，继而问到他的来意。

　　杨戬双手奉上东华给他的信函，说道：“弟子见到了东华师叔，师叔托弟子送信给您，还……有话带给您。”

　　元始接信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问道：“什么话？”

　　杨戬脸上出现了踌躇，他犹豫着问：“师祖，您是想听直述还是转述？”

　　直述还是转述？元始心下不解，他皱眉道：“你直接说来便是。”

　　“这……”杨戬难得为难，他吞吐道：“小师叔他说……‘东华想你了’。”

　　他迟迟没有听到元始回应，却不敢抬头去看元始的表情。半饷，他听闻一声轻叹，似是不满，似是苦涩：“这话他倒是不敢自己来说。”

　　杨戬牢记他师父不知何年何月说过的话：长辈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不听，不问，不知道。

　　所幸元始那只是一声感叹而已。他把那封信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如玉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桌沿，他问杨戬：“你小师叔还说了什么？”

　　杨戬摇摇头，紧接着把自己遇到东华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元始叩击的动作停了下来：“狐族？”他轻声咬了一遍这个词，复又抬眼道：“杨戬，你回去之后，立刻昆仑上的大阵打开。”

　　他看着杨戬神色茫然，耐心解释道：“那沉香想必是得了人指点到昆仑山去寻宝物的，那件宝物非同小可，一旦出世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半是埋怨道：“到时候别把好好的昆仑山毁了。”说罢示意杨戬上前，交给他开启阵法的要诀。

　　杨戬心中有感，看来他谋划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达到了。谢谢了，小师叔。

　　“那师祖可有话要弟子带给小师叔？”他在告辞之前多问了一句，元始顿时冷下声来，说了一句：“没有。”就挥着手示意他赶快离去了，这让杨戬愈发搞不懂这长辈之间的事了。师父，你说的一点没错，长辈的事小孩子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他如是想到。

　　待杨戬走后，元始冷眼看着被他搁置一边的信函，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他终于舍得伸出他矜贵的手，轻轻拿起桌面上的信。他打量了一会，看着与寻常往来的信函没有任何区别。指尖一动，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上好的纸张上写着寥寥几行小字：自君诀别后，日日盼君来。君入我梦来，解我长相思。

　　出乎意料的，元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触摸着熟悉的笔迹，一下一下摩挲着，好像有什么落在心头。他一下子回想起不久之前的进入的梦境。

　　“你能亲我一下吗？”

　　“好。”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事情的走向已经开始变了呢？

　　他想不明白。这种事比悟道修炼还要难得多。悟道修炼他已臻至圣人境界，但这种事他不懂，也不想懂。

　　东华啊……

　　他顺手拿过刚刚终于绘制完成的星图，找到了属于对方的星相。

　　红鸾星动，红鸾星动……果然是红鸾星动。

　　于是所有都回到了原点。如果是东华心动的对象是别人，他想他会为他感到高兴，但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对他的父亲？

　　元始的目光在东华的星相上游移，突然他看出一点不对。一直被他忽略的疑点也浮现出来。

　　他的目光严峻起来，按理说，东华理应还要历经一世轮回才能归位，可为何他能回忆起所有？而且他的星相显示这便已经是终结了？他心下疑惑更重。凝神细算，结果不亚于惊涛骇浪。

　　元始不知道他该怒还是该笑，这孩子，胆子还真不小。他又懊恼起来，这才多久没有关注他，就给他弄出这些事来。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自己与他血缘上的关系不复存在，但是傻孩子啊，在天道因果上论，我依旧是你的父亲呀！斩断因果，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你以为没有了血缘上的关系就能得偿所愿了吗？元始心中发苦，他觉得这道难题变得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