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云磊拜了师，每天就不用闲着了，起早贪黑背贯口说绕口令，老郭最重视的他的基本功就是嘴上的功夫，很少教他唱小曲儿小调。

　　因为老郭知道，这孩子嗓子好，嘴皮子却不够溜。都说三年的胳膊五年的腿，十年练不出一张好嘴，必须先叫他练嘴，唱的事儿，先放一放。

　　您想啊，演员站在台上是风风光光的演员，台下净背绕口令有什么好玩儿的，小孩儿也不知道背着个干嘛，只知道不背就得挨打。

　　每天就对着墙根，背呀背。

　　老郭他们就是每天三十一场五十一场的给人家演出，后来慢慢的有了点名气，也有了启动资金，办起了馆子，名为“德云社”。

　　也陆陆续续收了几个徒弟，都归为云字科，决定收徒八科，“云鹤九霄，龙腾四海”。

　　何云为，是这一时期的徒弟。

　　老郭很爱他，虽然这孩子不聪明，但肯下力。

　　有天张云磊，何云为正出门去买糖粘子吃，师父刚演完出挣钱了，先给孩子们解解馋。以往都是这样，买一小包糖粘子回来，俩人分着吃了，甜味儿在嘴里扩散，忘了受的苦。可师父不让多吃，一人最多吃三块儿，说吃多了锁嗓子，就说不了相声了。

　　这天，两个人还是买了糖往回走，突然前面冒出来个人。看着跟张云磊差不多大，脸上满是雀斑，小小的眼睛，脸型很奇怪，是上面尖下面圆的，头发在头顶的一点点尖尖上丛生。

　　骑着自行车横在他们面前，这辆大梁自行车对他来说显然是高了点，从座子上往下一跳差点摔倒。

　　仔细一看，他个子挺高，比张何二人高出一头。

　　“小朋友，你知道德云社在哪吗？”那个脸型奇奇怪怪的人看着张云磊问。

　　张云磊一听“小朋友”不高兴了，心说你谁啊？咱俩差不多大你上来就管我叫小朋友？我才不跟你说！

　　“不知道！”张云磊没好气的说。

　　那人看出他知道，就是存心气他。

　　“哎不是，我就问你德云社在哪，你那么大火气干嘛啊？”

　　“不知道！闪开！别挡道！”张云磊说完拽着何云为就要走，却又被那人拦住了。

　　“不是，你这什脾气啊？”那人有点懵了，在北京问个路都这么难吗？

　　张云磊刚要走，那人一把拉住他手腕子，“你跟我说德云社在哪我就让你走。”

　　“你叫什么名字。”张云磊一副审问的口气。

　　“我叫朱剑锋，黑龙江的。”

　　“找德云社干嘛？”

　　“我学相声啊！”他一脸自信，好像只要他找到德云社他就能上台了一样。

　　张云磊一听，是来拜师的了，想着这有可能就是自己师弟了，也不打算再刁难他。

　　“跟我走。”

　　“你知道在哪？”

　　“当然知道！”张云磊心里想着，我是你大师哥我能不知道？

　　刚想走在前面带路，那人又把他叫住。

　　“哎！用腿的呀？”

　　“不然呢？”

　　“我这不又洋车吗？”

　　“你骑洋车我怎么赶上你？”

　　“哎呦，你傻呀，我带着你们啊！”

　　张云磊怀疑的看看他，他自己上下车都费劲，还带他们两个人。

　　“你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上来，坐大梁上。那个小朋友，你坐后座。”张云磊彻底服气了，这人是管谁都叫小朋友吗？？？

　　“行吧。”

　　两个人按照这个“大朋友”的指示坐好，他一抬腿迈上来，险些踢到后座的何云为，得亏腿短......

　　走起来，因为前面大梁上坐着张云磊，他不得不站起来蹬车。

　　“你怎么那么沉啊！”他开始埋怨张云磊的体重。

　　“还有你沉啊!”张云磊也不认输。

　　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啊。两个孩子见面不到十分钟就能互相开玩笑。

　　“前面左拐。”张云磊指路，骑车的人一个急转弯。

　　“你要死啊你，差点儿给我摔下去。”

　　何云为不爱说话，沉默地坐在后座，感受着车的颠簸。

　　“你太沉了。”他看了看张云磊，有点嫌弃，“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儿啊？”

　　“张云磊，后面那是我师弟，何云为。”

　　“师弟？那么说，你们是德云社的徒弟？”他兴奋极了，觉得刚来北京久捡到宝了。

　　“是啊。”张云磊很骄傲。

　　“我靠，那你不就是我大师哥了？”

　　“谁是你大师哥了，我师父还不一定收你呢！”

　　“不收我怎么办啊，我没地处去了。”他也有点担心。

　　“回家啊。”

　　“我不回家，我要在北京说相声。”张云磊看着他有点自己跟于慊说想说相声时的坚决，没再说话。

　　一路颠簸，可算是回了德云社。

　　张云磊何云为下车就要往里面走，朱剑锋又犹豫了，“哎哎哎，等等等等。”

　　“干嘛？”

　　“我紧张，你等等再进去。”

　　“紧张什么，快进去吧。”

　　张云磊算是把他拖进了门，“师父！”他喊了一声，虽说他年龄小，可也明白道理，在外面从来不喊老郭为姐夫，怕别的师兄弟听了犯嘀咕。

　　“回来啦？”老郭走过来，看了看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呦，这孩子谁啊，怎么长得跟烧饼似的。”

　　张云磊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话啊。”

　　“我......我叫朱剑锋，我想......我想说相声。”他磕磕巴巴的，紧张的不行。

　　“哦，孩子会干什么啊。”

　　“我......我会骑洋车......”他有点胆怯，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老郭笑了，“那你给我表演一个骑洋车吧。”

　　“哦，那咱们到外面去。”

　　来了外面，朱剑锋一下子跨上自行车，在大道上来来回回的转，有时候还来个急刹车，或者漂移什么的，希望老郭能收下他。

　　“师父，你让他表演这个干吗？”张云磊悄悄地问。

　　老郭只是笑而不语。

　　他心里挺喜欢这孩子，看他的样子也适合说相声，因为说相声的都不能长得太漂亮。

　　只是不能就这么收下，至少要他展示点什么，不能叫他觉得说相声那么容易。

　　冬天里，他骑着自行车在德云社门口彪了二十分钟，脖子上的汗都开始往下流，老郭喊他，“停下吧。”

　　他把车子停在门口，兴奋地跑过来。

　　“挺好孩子，不错，我收你这个徒弟了！”

　　“谢师父！谢师父！”

　　“哎，先别着急叫师父，先走仪式。”老郭又掏出一张小纸条，每个徒弟拜师都要念的那段话。

　　“跪拜。”

　　“是！师父！”他扑通一下跪着，跪的是真实在。

　　“年十一岁，情愿拜在郭德冈先生门下学习相声......”

　　“好，以后你就叫烧饼吧。”老郭说完自己笑了，这孩子长得实在是招笑，脸就跟个大烧饼似的。

　　“啊？”朱剑锋有点懵，说好的云字科呢？？？

　　“哈哈哈，不闹了哈，以后你就是我徒弟，就叫朱云锋吧。”

　　“谢师父！”

　　“好了，起来吧。”烧饼站起来，老郭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刚才跪那一下挺疼的吧。”

　　“没事儿师父！不疼！”

　　一阵欢笑，张云磊何云为见来了新伙伴，心里也高兴。

　　只是烧饼开始有点怕张云磊了，他老觉得大师哥这个称呼特别难接近，又加上刚才张云磊对他那么凶，想想他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