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等到易烊千玺真的和姐姐一起坐上去北京的火车的时候，他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他清楚地记得当姐姐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法顶告诉他说：“千玺，我们一起去吧。”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要不丢下他，去哪里都好。

没有卧铺票了，他们买了硬座。他微微侧一点头看着身旁人熟睡的侧脸，一颗喧闹的心总算安生下来。

他们要去北京投奔千玺的姑妈。平遥对这个姑妈没有太多印象。倒是千玺回北京中考的时候在她家寄住了一段时间，但除此之外，在他看起来极其漫长的有父母疼爱的童年里，这个姑妈一直没有露面。

易家的姑妈早些年离了婚，如今一个人住在北京偌大的房子里。在易烊千玺的眼里，她有些病态。

大概是没有了爱情的滋润，她的脸色总是苍白的。她基本不出门，只在早晨六点准时出门，趁着天色熹微路上行人尚少买好几天要吃的菜。

似乎受过一次伤之后，她就拒绝了和所有人接触。

她不出去工作。至少在千玺看来是这样的。她的钱全部来自她的前夫，好像用不完一样。可是他不明白那个那人为什么离婚之后还给她拿钱，就像他永远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有多复杂。

去之前易平遥先给姑妈打了电话，声音压的软软糯糯的，倒比千玺更得那个没有孩子的老女人的喜欢。姑妈说已经替千玺联系好了学校，至于易平遥，他记得她在电话这头慌忙地摆手，也不顾对方是否看得到。她像是急于否定，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一样飞快地回复说:“啊我没事的没事的，姑妈不用管我。我在大学可以住校的。嗯......每周有空来看看千玺......嗯姑妈一个人也不容易，我可以不在您那边过夜......对。”

一想到这里他就莫名地烦躁。只有他注意到挂断电话之后女孩子低声叹了一口气，以及她长长的指甲已深深陷入肉里掐出几个深红色的印子。

他很心疼，但又无能为力。

他能怎么办呢？他没有能力在北京买一套房子再拉着她住进去。没有能力再在以后她半夜困在梦魇里时突然惊醒，然后拍拍她的肩膀晃醒她:“姐，过去了，那是梦。”

思绪收回，易平遥又做噩梦了，他看到她的额头上汗涔涔的，指甲又深深地陷进肉里。

这一次他不打算叫醒她，就像大学的校园里再没有人能叫醒她一样。

她不安地皱紧了眉头。易烊千玺别过脸抿紧了嘴唇，忍住心疼以及一切别的情绪。

她无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唇齿间溢出一两声痛苦的无力的呻吟。易烊千玺将头埋进膝盖间，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的冷汗打湿了背后的衣衫，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易烊千玺无力地闭上眼睛，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疲惫，狼狈。

黑夜逐渐掩盖住硬座车厢里昏黄的灯光，明明是拥挤的嘈杂的车厢，却在这一刻安静得可怕。他只能听到自己近乎疯狂的喘息声，以及扑通扑通飞快跳动的鲜活的心脏。

除此之外，“千玺......”易平遥依旧深深陷入梦魇之中，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

“千玺......”她从低声嘟囔转为哀求的啜泣，他借着明亮的月光依稀瞧见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理智刹那间分崩离析，铁壁筑的高墙坍塌，裸露出十二分的压抑不住的真心。

“妈的。”他低声咒骂一声，泄气似的长舒一口气，终于转身搂过她的肩头轻轻地拍:“我在呢。”

“只是梦啊易平遥。”

“只是梦啊，易烊千玺。”

02.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