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夜，楚楚一言不发的躺在草垛上，目不斜视，只作不闻。

韩烁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清水擦拭着伤口，唯恐闹出了声响扰了安睡的楚楚。他一声不哼，只微微皱眉，紧抿着唇，低低垂眸。

半响，楚楚起身道：“我来帮你吧。”

其实，楚楚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毕竟韩烁乃一城未来之主，大抵是不想让人见到自己狼狈模样的，可后来一想，再狼狈的样子她也见过了，如此她便也出声了。

韩烁听见楚楚的声音，偏头愣愣的看着她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帕子。

“公子要上药也不说，伤在后背，何苦为难自己呢？”楚楚一边说一边将包裹里治伤的药拿了出来，“温煦的药虽比不上秦庄主，但也算得上良药。”

韩烁细细凝望着楚楚，论起来，楚楚的胆识能力在他认识的女子绝对是一等一的不错，遇事不慌，处变不惊，多数男子也是比她不过的，她总说自己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出来历练的，那裴九也只说家中有些钱财，还总是闹自己穷。

说得情真意切，可惜，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抬眼看着她，眸光微闪。

楚楚自顾自的忙碌起来，去屋外重新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将帕子洗净后正欲擦拭。

韩烁那晦暗不明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异动，男女到底是授受不亲的，他沉沉望着楚楚，许是忍痛太久，喉咙干涩显得声音沙哑，“云川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

楚楚却道：“眼下情急，公子不必在意。”

血衣半褪，山屋里弥漫着血腥味，楚楚轻轻擦拭着韩烁身后的伤口。忽地，韩烁开口说道：“在我们玄虎城，姑娘如此待我，我当娶姑娘为妻的。”

屋子破陋，有风从漏缝中渗了进来，寸寸山风吹得楚楚有些难受，她从前是一直在等韩烁这句话的，如今他就这样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自己的感受，像是欣喜，又像是悲凉，心中的酸楚缓缓涌上眼眶，可最后她一滴泪也没落下，只道：“可惜了，我是花垣城人。”

韩烁眸色深深，只盯着眼前的那扇堪堪避风的破窗。

楚楚一丝女子的娇羞也无，她淡淡道：“公子虽然没说，但我是如何到这里的，我大抵是猜到了。公子危难中不曾弃我而去，不论其中是何缘由，我都是心存感激的，公子不必为难。再者，江湖儿女，何拘小节。”

她说得直白，韩烁心中自嘲一笑，不再说话。

因伤在肩膀，布条斜斜缠绕着他的胸膛，如此，楚楚却仍旧是面不改色，动作极快。

女子身上的幽冷梅香让疼得几欲昏厥的韩烁清醒不少，却也不敢看她，只盯着她头上的木簪，闷闷道：“姑娘，我疼。”

 闻此，楚楚一愣，手上的劲道也轻了些，她不敢乱看，只盯着他的耳垂，冷汗淋漓。

大约是包扎好了，楚楚道：“公子且先休息。”

楚楚收手时袖口翻上，清醒了的韩烁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她手腕上的牙印。

牙印方结痂，在她洁白的手腕上显得十分突兀。

韩烁一急，抓着手问道：“谁咬的？”

楚楚低头，偏眼瞧着那堆火，内心肺腑，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低头不说话时他就明白了，他静静的看着那方牙印，柔声问道：“是我，对吗？”

楚楚将手抽回，起身端着那盆血水，满不在乎道：“当时公子病发，吓人得很，我怕公子咬伤自己，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公子无需在意的。”

“我在意。”

韩烁声音闷闷的，沉沉的。

楚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端着血水就出了门，如今已是暮秋，山风冷冽，吹得楚楚清醒了不少。

她在渡口将那帕子洗了一遍又一遍，在洗了最后一遍后，楚楚终于肯起身了，端着木盆往山屋走去。

透过缝隙，楚楚瞧见已穿好衣衫的韩烁端坐在火堆旁，神色不明。她忽然庆幸自己想了个明白。

她本就对韩烁相思未断，今日韩烁孟浪，惹得她也心漪涟涟，可惜，这山间一如威猛山的清冷让她忽然想起前世她落入陷阱时突然出现的韩烁，她对着河水自嘲一笑，差点上了韩烁的当，所幸吃一垫长一智，她陈楚楚还算不傻。

但她想不明白，前世她还算得上少城主的热门人选，他有所求自然是上心，可今生他对她一个被半要挟的人如此上心，怕是他所谋之事不像他说得那样简单。

可林七她必须救，她无路可退。

她深深凝望着韩烁，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与林七过惯了有什么说什么的日子，这种要处处计算的日子真是难受，真是想不通她从前是如何忍下的。

见楚楚回来，韩烁紧紧盯着她，见她回头道了声安欲去属她的草垛休息，他忽然开口问道：“疼吗？”

楚楚停住脚步，回想着当日的情形。

那日楚楚欲去将洞口遮掩，不曾想韩烁忽然拉住了她，她以为他是害怕她丢下他。

可韩烁捂住胸口，满头冷汗，忽然他开始发狂四处翻滚着，楚楚怕他伤到自己，努力禁锢着，那日的韩烁甚是癫狂，同她眼中少年老成的玄虎城少君没有半分相似。

想起江淮曾说癫狂的人容易咬到舌头伤到自己，她想也没想的就将手腕递到了韩烁嘴边，韩烁也不客气，对着手腕便咬了上去，她努力抱着韩烁，让他安静下来，嘴中念叨着“韩烁，不痛了”，反反复复只这一句话。

他到底有多痛楚楚是不知道的，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腕，暗道想来要比这痛上百倍。

安静下来的韩烁昏睡在楚楚怀里，瞧着韩烁不安的眉宇，她知道韩烁的心疾没那么简单。

从前是有药压着，今日无药只能生挨，他如今昏迷尚且如此癫狂，她不敢想若是没有受伤的韩烁发病会是怎样的光景。

大抵是不平静的，很不平静。

她只学了些皮毛医术，连个毛皮也医不好，思来想去她只有去找毒娘子，这个陷他二人入此境地的人。

楚楚低头瞧了眼结痂的牙印，道：“哪里就如此娇弱了，公子不必在意的。”

“我说了，我在意的。”

瞧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韩烁，楚楚暗道今日怕是没那么容易睡觉了。

错字来不及改了，明日再改，大家先将就将就，我先碎觉了，狗命要紧（手动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