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过一月未见，韩烁的面容越发消瘦，眸子里多了几分凌厉，乍一看，竟有些像前世同她密谋造反时的韩烁，那双眼望过来似要嗜血一般。

楚楚默然垂眼，有丫鬟替她掀开纱帘，她平了平心绪，上前见礼。

收回视线，韩烁笑道：“云川姑娘，清和有礼了。”

江淮轻笑一声，附在林七耳畔，“老顾都是姑娘了呀。”

楚楚耳力不差自是听了个明白，横了他一眼。林七也悄悄拧了他一把。

药庄之主秦宣也瞧了个明白，浅浅一笑请众人落座，又吩咐人备茶。

楚楚这才知道那位绿衣姑娘芳名唤青舟。

江淮坐在首位，向秦宣阐明他们此行的目的，他有些走神，他隐约觉得方才自己取笑老顾时对面的沈公子的反应有些特别。

当听到江淮讲出九幽碧落时，秦宣与韩烁的神色有些异样，虽然他们有心掩藏，到底是没躲过楚楚的眼睛。

“云川姑娘所求的石骨子药庄的库房里还存有几株，若姑娘想要，只要能拿出相称的物件交换即可，” 秦宣扫了一眼楚楚和林七，说道，“想来几位也是知道药庄的规矩的。”

楚楚轻轻颔首，道：“药庄的规矩，我等自是明白。”

楚楚话音方落，青舟便带着一个小丫鬟从偏间出来看茶。

呷一口茶汤，秦宣细嗅清香，淡笑道：“求石骨子方便，但这九幽碧落，还请江公子见谅。”

林七是个嘴快的，直言道：“莫不是这九幽碧落乃无价之物？”

秦宣饮尽了一杯茶，起身道：“非也，请诸位恕在下才疏学浅，不曾听闻九幽碧落之名。”

似乎是料到此种结局，江淮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满脸含笑的直道多有叨扰，起身欲走。

韩烁不动声色，笑言：“虽然庄主不曾听闻这九幽碧落，但他却是个妙手圣医，若江公子有无法医治的疑难杂症，倒不如说与庄主，也许庄主会有其他医治之法。”

江淮有些犹豫，林七从旁劝说他将此事讲出来。

楚楚觉得韩烁和秦宣是知道九幽碧落的只是不意声张，但江淮将此事说出来也并无不妥，倒也不曾拦着林七。

江淮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刻却满是忧愁，他唉声叹气道：“我只是想救阿离。”

原来江淮的青梅竹马阿离不知在何时染上了失魂症，他本以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梦游症喝几副药便会痊愈，不曾想阿离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只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自己却毫无记忆，到后来严重到已经不识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翻遍了医书古籍才知道阿离不是得病而是中蛊，他的医术只能暂时压制住阿离体内的蛊虫，若要治好阿离唯有得知她所中的是何种蛊虫，他将阿离安置在河锦州城外的尼姑庵，自己便出门寻找解救之法。

直到三个月前，他在花垣城的一座地宫中得到一本残卷，卷中记载阿离所中的乃是玄虎城圣教的噬魂蛊，唯有月昙花可压制，若想根除蛊虫只有圣教的圣物九幽碧落。

楚楚和林七听到花垣城之名具是一惊，这圣教当年如日中天，除在玄虎城有势力外，在其他四城也有暗桩，当年的裴司军为根除他们在花垣的势力没少费心思。

虽然圣教已覆灭多年，但楚楚一想到山庄梁上所刻的月昙花加上江淮所言的地宫，她有些担心，害怕花垣城境内也有藏宝山庄之流，暗下决定等今日事毕之后要写封信告知城主圣教之事。

秦宣答应替江淮研究医治之法，条件是那本残卷。林七没想到江淮知晓百事的原因是如此凄惨，也不同他插科打诨了，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怜悯。

楚楚拍了拍江淮的肩，口中说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老淮，我也会帮你的！”林七锤了江淮胸口一拳说道。

江淮捂着胸口，喊道：“老裴，你要谋杀我吗？”

林七一听江淮不识她的好意两人登时又闹了起来，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秦宣许诺楚楚三人可以暂时留在药庄，说罢，三人起身欲回客栈收拾行礼。

青舟带着几位小丫鬟上前递伞，楚楚拿起伞抖落伞上残存的水珠，向原先的来处走去。

楚楚三人向秦宣和韩烁作别。

外面的雨势不减，雨珠打在廊檐上，滴滴答答。

林七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拿了伞就走，路过江淮身旁时故意踩了水坑溅了他一身的泥点子，江淮是不认输的主，也寻着机会欲惩治她一把。

这一闹倒把楚楚落下了，楚楚瞧着打打闹闹的两人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打伞跟上。

孰料却被韩烁叫住。

“云川姑娘留步。”

他的声音很平静。

楚楚愣了一下，回首却是笑意盈盈，“沈公子还有何事？”

韩烁道：“在山庄时便觉得姑娘的武器绝妙，进可攻退可守，当日姑娘中毒昏迷，在下还未来得及向姑娘请教这把伞的名字。”

韩烁打量过去。

她这样稍稍仰面，那张明艳的脸就这样落入韩烁的眼底，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含着倔强，却又藏着一丝温柔。

韩烁淡淡的撇开眼。

沉默少顷，楚楚笑道：“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为何？”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异样。

“这把伞无名，”楚楚想起从前同林七为伞取名时争执的样子，声色里便含了笑意，“我同裴九想了很多个，但总觉得差了些东西，便想着日后再谈，如此一来反倒耽搁了。”

韩烁满是惋惜，“倒是有些可惜。”

“许是缘分未到。”楚楚宽慰道。

楚楚见林七和江淮已经走远匆忙告辞，转身离开。

韩烁却没有离开，定定的立在那儿，不言不语只是呆呆的望着。

但见楚楚松松软软的青丝里只别了一支木簪，她的衣裙被风吹得轻舞，仿若柔软的春水。

“清和，”秦宣从一旁走了过来，背手瞧着楚楚离去的背影，挪揄道，“莫非清和动了凡心？”

韩烁别开脸，回道：“只是觉得再三的遇到她，恐其中有不妥之处。”

“确有不妥，”在韩烁目光灼灼的注视下，秦宣甚不在意，缓缓答道，“因为她让我家清和动心了呀。”

瞧见韩烁握紧的拳头，秦宣忙道：“已经派人去河锦州查探了，最多三日便有消息。”

韩烁微微颔首，“劳烦师兄了。”

淡淡瞥了韩烁一眼，秦宣理了理袖袍，“不客气，反正用的是你的人。”

一说完，秦宣便一撩衣摆跑远了。

韩烁瞧了眼秦宣落荒而逃的样子，摇头叹息，师兄说完就跑的习惯真是多年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