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间客栈虽小，但景色却是别致。皎洁的月色洒在园中的池塘上，泛着粼粼月光。

楚楚站在亭边，瞧见林七和江淮有说有笑的拎着几坛酒往这边来。江淮最先发现楚楚，戳了林七一下，二人一起向楚楚打招呼。

楚楚也笑着招手回应。

望着这汪清澈池水，楚楚只觉得前生今世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却又无比清晰。自己何其有幸能重活一世，何必拘于小事畏畏缩缩，倒显得自己没气量。

林七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望着江淮只觉得自己同楚楚的春雨城之行光明灿烂。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让林家将生意拓宽到春雨城，如今有了江淮更是如虎添翼，至于楚楚，她不添麻烦就够了。

林七心中叹息楚楚也不傻，怎么就一点儿也不会做生意呢？

江淮虽然总是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但最是细心冷静且博学多才，还有一身难得的医术，当初那株石骨子若不是有他在，她和楚楚险些就错过了。

“云川身上有伤就以茶代酒了，” 林七一边给江淮倒酒，一边开口说道，“这第一杯就庆祝我们三人他乡重遇！”

三人举杯痛饮。

江淮瞥了楚楚一眼，放下酒杯问道：“老顾，你伤是怎么来得？”

楚楚不以为意，只说是意外。

一提起山庄，林七顿时一脸凝重，将山庄之遇讲了个明白，虽然绝大部分她也只是转述。末了，又对江淮道：“老淮啊，这下有你在我们就不会上当吃了。”

江淮点了点头，低声回道：“好啊，我罩着你俩！”

楚楚：“……”

江淮居然没损她，倒是有些稀奇，莫不是分开的这段日子他成长了？

“但是，老顾你身手也太差了，连一个暗器都躲不过。”

楚楚白了他一眼，暗道这人果然是一点没变。

林七不服气，指了指楚楚放在桌边的伞，“那是因为当时伞不在她手里，若云川用的是伞，那小人手段又如何伤得了她？”

江淮抬手挎着林七的肩膀，笑道：“是是是，我们老顾的身手最好了。”

楚楚觉得江淮和林七的模样实在滑稽，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让林七不好意思，也憨憨的跟着笑了起来。

一番玩笑后，江淮难得正经，问道：“你二人之后打算去哪？”

楚楚将石骨子之事告诉了江淮，盼着江淮能有些消息。江淮也不负她二人所望，单手撑着脑袋，回道：“我此行是为了去药庄求一味药，这药庄穷尽春雨城的医药，不若你们跟着我去碰碰运气？”

楚楚和林七自是愿意，笑着应允。

夜里，林七拉着韩烁喝了个昏天黑地，睡到次日中午才醒。

楚楚也不催他俩，只倚着栏杆静静的等着。

今日楚楚有些避着江淮，不为从前那些令人羞愧的算计，只因昨日夜里楚楚送他回房时不慎听见了他的喃喃低语。

他一直喊着阿离。

那一刻，楚楚只觉得自己像是窥到旁人秘密的小贼，连带着今日见到江淮时总有些心虚。

一行人出城，径直上了官道，一路往南。

楚楚和林七本就爱说话，再加上江淮，一路上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路旁的飞鸟都自觉不如。

眼下已是暮秋，残枝枯叶，一路上也没什么风景可赏。三人时常斗嘴，倒也不嫌烦闷。

约莫行了小半月的路，三人终于入了药庄所在的濮南郡。

濮南郡比起原先的曲州繁华得多。

金乌西沉，落日的余晖撒在绿瓦红墙之间，车如流水，人群川流不息，虽是傍晚，但仍有不少商贩叫卖，路旁酒楼里的嬉闹声越发喧嚣。

林七觉得热闹，早早入了人群。楚楚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缰绳，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三人随意选了间客栈，约好明日再去药庄。

楚楚与林七住的房间靠近长街，客栈外嘈杂声不断，林七睡得不踏实，楚楚倒是睡了赶路这段日子里最舒适的一觉。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倒是下起了雨。

雨势虽大，可药庄外求医问药的人丝毫不少。

江淮没有门路，更别提楚楚和林七这两个初到此地的外来者了，于是三人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候。

排队是件枯燥无趣的事，他三人实在闲不住，林七拿出昨日买的果干，三人边吃边聊，几人说得忘情不曾注意到旁人的侧目，那些人或是惊叹江淮的容颜，或是叹服林、陈二人的气度，或是单纯的嫌他们聒噪。

林七说得口干舌燥，只好去找药庄的人讨水喝，却远远地看见了白芨。虽然人都有秘密，但沈清和给林七的感觉是危险的，是以若有可能她也不想和他们有所牵扯。

林七舔了舔嘴唇，觉得少喝点水也是可以的，于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转身往回走。

天不遂人意，林七却是被白芨叫住。

林七只好按下心头的不虞和白芨说笑着，他们主仆毕竟于她和楚楚有恩，她也不好因为自己没有来由的感觉去拒绝他人的好意。

楚楚正问着江淮求的是什么药，就见林七一脸讪讪的回来了，她还以为林七没喝到水，却听她道遇见了白芨。

未等到楚楚多问，一位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上前相请。

这位姑娘生了双明艳的桃花眼，楚楚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楚楚又看了眼身旁的江淮，一脸正直，目不斜视，心中暗叹见到如此美人不为所动，不是心里有人就是不行。

雨淅淅沥沥地砸在青石板上，隔着雨幕外面的声响也变得模糊起来。雨水顺着瓦檐垂落，汇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帘，楚楚没忍住接了一串。

如今已是秋日，这雨水也越发冰凉。

接雨水的手越是冰凉她的心越是平静，回首望着前方领路的绿衣姑娘，雨幕层层，思绪倒是渐渐清晰起来。

不过是再见一次韩烁，她不必如此担忧。

楚楚收回手，快步跟了上去。

沿着抄手游廊几人终于到了绿衣姑娘所说的云安堂。

云安堂内已经有人在，和着水声，楚楚还是一下就辨别出韩烁的声音。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今日的雨。

绿衣姑娘替她三人收了伞，楚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个柔弱姑娘一下子拿好几把伞，见后面有人上前，这才安心将伞交给了她。

这一耽搁便是楚楚独自进了云安堂，隔着纱帘，目光略略一扫，就见林七和江淮在前，起身与他们见礼的两人中身着白衣的便是一月未见的韩烁。

楚楚稍稍蹙眉，她有些想不通韩烁为何会在春雨城。

隔着薄薄纱帘，楚楚正要垂眸，那人却偏头望了过来。

四目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