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章邯极力主张替奶娃换个名字,就叫逍游。
君渡欣然同意,名字不用她取,奶娃也不用她照顾,随便章邯怎么折腾。
逍游虽说是个小姑娘,实则是个很皮的孩子。正值她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总是围着君渡爬来爬去。
君渡不胜其扰。
她本来是十分懒散的人,睡觉也没个早晚,熬了大半夜天将亮时才睡下。
有一日君渡觉得自己没睡多久,脸上湿漉漉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也没多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然脸上的触感却并未减弱,甚至有了黏黏糊糊的感觉,她闭着眼往脸上一抹,总觉得有点不对。
于是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睁眼的瞬间她有点后悔。
奶娃正趴在她身上——准确些说,是趴在她脸上,而君渡感受到的黏糊的水,则是这个奶娃的口水。君渡当即跳起来,一把提溜了奶娃的衣领,气势汹汹要找章邯偿命。
君渡章少荣!
于是某一日将近中午之时,废丘城中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们的雍王殿下被一个提着奶娃的凶残女子追了八条街。
末了君渡将逍游扔在章邯脸上,章邯将哭得背过气去的奶娃娃捧在怀里好一阵安抚,这才转而向君渡,道:
章邯你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君渡擦了把脸气愤道:
君渡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向我吐口水!
章邯抱着奶娃道:
章邯她才多大,懂什么事?再说她怎么不向我吐口水?
话音刚落,方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奶娃猝不及防向章邯吐了口口水,章邯纵使武艺高超,也无法躲闪这样的暗器绝杀,只来得及闭上眼睛,露出一个被打脸的表情。
君渡笑得差点打翻洗脸水,绞干了毛巾,将奶娃从章邯手里接走放到桌上,再替章邯狠狠将脸上的口水擦去。章邯再睁眼时见君渡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无论怎么说她的笑意中都有种得意忘形的意思,章邯无奈道:
章邯好了,你赢了。
看到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章邯亦笑。
如此蹁跹而又温暖的岁月,他愿落笔千秋,绘下这一刻的画卷。
*****
深夜,君渡正准备入睡,房中烛火却是无风自动。
她深知此事有异,便起了戒心。
不过片刻后,她就瞧见一个人出现在她的屋中。
来者身披一件黑色大氅,手中却握了把折扇。火红长发配上狭长的眼睛,妖媚万分。腰间环佩珠玉,叮当琳琅,
君渡觉得他眼熟,便问道:
君渡你是什么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倒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丝毫没有半分因为君渡想不起他而意外震惊的,他道:
陆千愁听说你被人算计,谢无忧的魂魄也丢了,受不了打击伤到魂魄,很多事情都记不起了——果真是如此。
君渡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想不起来,可却并不晓得缘由。如今这个人告诉她,是因为弄丢了一个人的魂魄?
君渡问道:
君渡你们总提谢无忧,可他……又是谁?
此时那人却不说话,抿着嘴似笑非笑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带了些惋惜地道:
陆千愁原来你连他都忘了……南岫,事到如今,阴差阳错,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君渡不说话。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复又摇着扇子笑起来:
陆千愁我叫陆千愁,是地府主人,虽然从前的事情你想不起,不过今日你得了便宜,我会让你都想起来的。
说罢陆千愁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将之放入水中。发丝入水即化,只剩一缕浅红,缓缓与茶水融为一体。
君渡看得目瞪口呆。
陆千愁解释道:
陆千愁这叫烦恼丝,混着茶水喝下去,就能让你想起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我倒是还没有问过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记起来。
君渡问道:
君渡什么意思?
陆千愁晃了晃茶杯,笑道:
陆千愁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你来说。
君渡想了片刻,从陆千愁手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喝完了她才道:
君渡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前有什么样的事,我总要一件一件记起来。
陆千愁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瞧着她喝干茶水,末了他转而又笑:
陆千愁该来的总会来的。
屋外风声骤起,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