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归来，衔泥归来 2

回至军营中，钟离眛着了两个小丫头替君渡买了身新衣裳回来，君渡从来都是宽袍广袖穿惯的，如今换上略有些勾勒身材的裙裳，她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钟离眛又找了手巧的婢女给君渡挽了个垂云髻，那名巧手女末了在君渡的发髻上插了根长流苏的簪子，又替她施了粉黛。随后朝镜中的女子看去，夸道：

婢女姑娘真好看。

君渡打量了片刻，一时也觉得认不出自己来，于是冲那女子一笑：

君渡是你手巧了。

婢女掩嘴笑起来：

婢女奴婢还从未见过将军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说实在的，自从奴婢在将军这里做事这几年，当真没见过将军接近什么女子。姑娘呐，你可真是好福气呢。

君渡如今是有些傻傻呆呆的样子，婢女见铜镜中的女子皱起了眉头，又笑道：

婢女我们将军年轻有为长相又俊朗，是很受姑娘欢迎的。从前有传言说，思慕将军的姑娘可以绕着城排一圈呢。

君渡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那婢女还要再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又来了一人，敲着房门问道：

士兵君姑娘可好了？将军在后院等你。

君渡如释重负一般起身道：

君渡来了。

至后院时，钟离眛见到焕然一新的君渡，目光顿了许久，直到君渡走到他面前，他才恍然回过神，冲她抱歉笑道：

钟离昧失礼了。

君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见石桌旁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也有些眼熟，只是她仍旧想不起是谁。

钟离眛见状急忙引荐，与君渡道：

钟离昧这位是韩信，你们从前见过的。

韩信抬起头，眯着本就没什么神采的死鱼眼冲君渡笑了笑，便又将目光落在了钟离眛身上。

见状，钟离眛道：

钟离昧君姑娘，韩信有话想单独与你说，我就不打扰了。

君渡点头。

待钟离眛走远，韩信这才站起身，踱了两步走到君渡面前，道：

韩信听说君姑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此人性格有些阴郁，君渡不大喜欢，是以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些凉意。

韩信倒是并不在意，只继续道：

韩信不知君渡姑娘可否听说过‘苍龙七宿’？

君渡的眼睛骤然一亮。

韩信便笑起来：

韩信看来君姑娘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君渡这才认真地打量起韩信，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然道：

君渡我记得很多，却又不记得很多，就像你和苍龙七宿，我都只是有个隐约的印象。

韩信有印象就可以了，原先我还在想，要是你什么都忘了，我该如何与你解释。

韩信故作轻松，

韩信如今你还记得，我就有理由带你去看一看了。

君渡为什么？如果我没兴趣呢？

韩信其实不管你有没有兴趣，我都会带你去——因为你是钥匙。传言，只有方士一门的血才能破开最后的封印。

君渡向后退了一步：

君渡你到底想要什么？

韩信眯了眯眼道：

韩信我想要苍龙七宿的力量，来帮助一个人。

君渡不言。片刻后她忽然凑近韩信，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韩信一惊，欲退不成，只得屏住呼吸，尴尬道：

韩信君姑娘。

君渡看了会儿放手，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道：

君渡韩信，你将来必定大有所成国士无双。

韩信听后，下垂的死鱼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韩信姑娘会相面？

君渡睁着一双桃花眼看他，道：

君渡面由心生。你有满腹才华，却受不到重用——你想另择明主，却又不知他是否能为天下之主。你很聪明，不过这也未必是好事，物极必反，慧极必伤，往后激流中你也要晓得进退方能功成。

韩信一拜：

韩信多谢姑娘指点。

君渡只是微微抬头，望着不远处缓缓飘过的一片云。韩信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为何年纪轻轻的她眼中满是寂寥与沧桑。

多年后他以淮阴侯身份站在宫中，面对要杀他的吕后与萧何，才知人世间何为一语成谶。

君渡仰着头看了许久，又与韩信道：

君渡走吧，既然无法避免，我就陪你去走一趟吧。

韩信当然明白这是君渡同意与自己一起去的意思，当即换上一副欣喜的神情，与君渡道：

韩信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去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