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泷千泷，溯回千泷 1

韩信与君渡向钟离眛暂时告别，向彭城而去。

少羽屯主力于彭城，两人进城后便直奔主帅大营。

见到君渡时少羽和石兰都愣住了，认了好久才认出来，她的的确确是先前在蜃楼上救过自己的那个足够洒然的女子。

虽说她如今并不能认出他们，眼神也呆呆愣愣，对周遭一切并不关心的模样。

然举世无匹之人，无论过了多久，变成何种模样，也都还是能被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认出来。

旧友相见何况还是救命恩人，本该好好庆祝一番，然事出有因，韩信此番前来是来找姬如，酒也没来得及喝，石兰就把姬如找了过来。

韩信搪塞少羽，说是君渡中了阴阳家先前留下来的阵法，魂魄不稳定才会变成如此。而这样的症状也只有此前身为阴阳家人的姬如才有方法治疗。

少羽尚且顾念旧恩，也的确是未能回报，于是也不打扰，留了处客房供他们商议。

见姬如到来，韩信便直言问道：

韩信姬姑娘，此来是想问你，关于苍龙七宿一事。

姬如本是一副温婉的平静模样，听人问到那四个字，眼中竟闪过寒光，开口也是冷冷道：

姬如我当你当真是来救人的，不想却也是为了这个？

韩信也不尴尬不生气，只耸着肩笑道：

韩信姬姑娘在阴阳家待了那么久，却也没能破解苍龙七宿的奥秘，阴阳家曾说，姬姑娘是最后一把钥匙——他们却不知，昔年镇压苍龙之力，也有方士的功劳。

姬如脸色微变：

姬如你想……说什么？

韩信看了眼君渡，道：

韩信她身上流着方士一门的血，她才是最后的钥匙。姬姑娘，你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不想去看看么？

姬如你想要什么？这个天下？

韩信眯了眯眼，本是不太精神的死鱼眼倒是流露了些光：

韩信从来都是苍龙之力选人，而非人力控制它——我只是想放它出来，看看它会帮谁，也算是赌一把。

姬如一皱眉，沉声思量片刻，也不知是为何就相信了韩信的鬼话，道：

姬如苍龙七宿的力量，在蜃楼的一座神殿中。

韩信早像是猜到姬如一定会同意，浅笑一声，道：

韩信多谢。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向少羽告别，再次返回桑海。

路上君渡想起方才情形，总觉得有些别扭，再一回忆辨出其中隐晦之处，驾马到姬如身边，压低声音道：

君渡我总觉得你与石兰关系不错——似乎有点忌讳少羽？

姬如在阴阳家几年，早已与从前不同，愈发沉稳安然。不想君渡与自己从不相识，竟能一次就从自己与少羽的简短对话中瞧出问题所在，如此观察细节之能力，聪慧如姬如都觉得惊讶。

她也不打算瞒君渡，于是叹着气道：

姬如说实在的——我的身份有些尴尬，像是人质吧。

君渡皱了皱眉：

君渡人质？

姬如眼神中露出些无奈的意思，却似乎又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笑，她道：

姬如是啊……当初我们谁也想不到，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天明与少羽本是好友，可不知为何天明竟然硬是带兵去了刘季阵营，说什么也不听。少羽当然生气，于是我选择留下来，也算是让少羽安心。

君渡对如今的形式也不是多了解，何况还有那么多不记得的事情，加上人名复杂，她听的直皱眉头。

片刻后，君渡忽然又问道：

君渡你相信天明么？

姬如沉默点头。

君渡又道：

君渡也许这其中有些误会是你不知道的——也是天明不想让少羽知道的，如果他们是互相陪伴着对方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情谊，必然比我们想的要深很多——或许不是背叛，而是不得已。

姬如问道：

姬如我相信天明，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少羽？

君渡想了片刻，歪歪头说：

君渡或许是不想让少羽觉得愧疚——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也算是胡说。

姬如忽而笑起来，与君渡道：

姬如你似乎总不绝望呢——

彼时旭日东升，阳光透过层林晕染进来，丝丝缕缕照在君渡脸上，似是镀上一层薄金一般，她嘴角微扬，目光迎着朝阳，鼻尖泛着白光。

君渡心中竟蓦然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大概是如此情形让她醒悟，人生天地，是何等渺小。

她仰着头，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纯粹在发呆。许久，她回过头与姬如道：

君渡这世上有暗的一面，却也总有最光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