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春秋，知我春秋 2

道家天宗。

天宗隐于世间数年，山中晨雾缭绕，一派清静人心的模样。

晓梦三年未回过天宗，不过历来门派事务也都不由她处理，是以天宗的运作仍旧照常。

此时她回来，正值弟子们晨间功课，她也不管不顾，直直穿过人群，向后山走去。

众弟子先是一讶，紧接着便是习以为常——自家师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管何时出现都该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此次师尊回来，却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晓梦在天宗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众弟子从未见过她竟然会亲自背着一人回来。

有一瞬间众弟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些问题。

缓了一阵子，有在天宗时间久的弟子就认出来了，晓梦背上背的是从前被亲定为掌门的君渡。

这也就难怪了，如今君渡的名声虽不响，从前却也是天宗里辈分比晓梦还高上一些的人。如此一想，晓梦背着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晓梦对弟子们的嘀嘀咕咕自然是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后山中北冥子闭关修炼之所。

北冥子虽是一代天宗掌门，然将掌门之位传给赤松子后便不再过问门内事务，一心在后山闭关修道。

如今他的年纪也已经无人知晓，只知他是德高望重，天宗弟子就算提到北冥子三字，都是格外的敬重。

晓梦师父。

晓梦乖巧地站在门外，用道家天籁传音秘术喊了北冥子一句。

北冥子进来吧。

得到北冥子的许可，晓梦这才推开门走进去，便见北冥子坐在屋中，仍旧在闭目打坐。

晓梦将君渡放下，与北冥子道：

晓梦师父，君师姐受伤了。

听到此言，北冥子才睁开眼，瞧了瞧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君渡，终于变了脸色。

他快步上前探了探君渡的脉，又测了测她的几处 穴道，末了才与晓梦道：

北冥子劫数倒是的确避不过，就连她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有命劫。

晓梦不语。

北冥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形制奇特的钥匙交到晓梦手中，道：

北冥子菩提明镜台后有一个山洞，那处风水独特，集天地灵气。洞中还有一根绳索，你将她绑起来，以免她醒来时还未恢复便走出山洞。

晓梦不解：

晓梦绑她？

北冥子继续解释道：

北冥子依她现在的情况，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挣不脱那根特制的绳索——但倘若有朝一日她恢复心智与法力，便可轻而易举地挣脱。

晓梦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晓梦却明白，君渡这一关，不知是要关到什么时候——心神俱损，若是寻常人，只怕是再也恢复不过来的。

她虽非常人，却也只是个凡人。

也许不舍得梦醒，可她终究要醒过来的。这一场念念旧梦，也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

*****

章邯在军营中翻阅文书，本是有些心不在焉，却见晓梦去而复返。

他当即就站了起来，下意识地问道：

章邯君渡怎么样了？

晓梦与他也不生疏，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悠悠然喝了口茶才与他道：

晓梦送回天宗了，往后便看她造化。

造化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章邯皱了皱眉头。

晓梦事已至此，将军再担忧也是徒劳。

章邯默立良久，终是叹了口气，回到桌案前坐下，没来由地与晓梦说了一句：

章邯我也不知我们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晓梦喝了口茶，眸色淡如清泉，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末了晓梦放下茶杯，轻声道：

晓梦或许她是装出来的。

章邯愣了愣，问道：

章邯大师……这是何意？

晓梦复又给自己添了半杯茶，看着杯中一片碎茶叶上下翻覆，想了片刻才道：

晓梦将军是否觉得，师姐对将军不上心。

她如此问，章邯倒是有些不好回答，默了片刻才答了一个“然”。

晓梦这才抬眼看他，眸子中竟带了些笑意：

晓梦这便是我说的，她是装出来的。

章邯还是不得要领，又问：

章邯大师为何如此说？

晓梦都快被他的问题气笑了，于是摇着头与他道：

晓梦师姐并非薄情之人，她对你的绝情也并非当真绝情。她只是觉得——若是变了心，便是对不起谢无忧。她对谢无忧执念太深，这件事若是不解决，她又如何能够让自己一心待你？她若当真是对你无情无义，便是一句话都不会与你说的。

章邯呼吸一滞。

她的深情绵长，自己未必能懂——却就此误会了她。

他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咸阳，他逮住要去行凶的她，她却只是坐下来邀请自己一道喝酒。

他又想起来，再早些时候，两人被困在魔修的结界中，她坐在自己身边睡熟，他揽着她的肩，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

如此种种。

小桥人独立，不过画上诗里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