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剑观剑，妙台观剑 2

两人斗兴正酣，皆是一招接一招互不相让，君渡嗑完半包瓜子，又摸出些甜蜜饯，吃得牙有点疼，心说有没有什么好心人给自己去弄点水来。

刚想完水，天上便降下大雨，形势对晓梦有利——她所修心法若是操纵水，力道可再加上一成。

然逍遥子毕竟一宗之主，也不是吃软饭的，先前两人交手，逍遥子已对晓梦本事有了大概了解，此时她会出什么招数，他也猜到了七分。

很多时候年纪这样东西还是有很大用处的，例如逍遥子年纪大了晓梦许多，阅历也就比她丰富，实战经验亦然。晓梦只是埋头闭关修炼，比试也只是门中长老，不与多种不同类型的对手比试，她的实战经验欠缺了许多。

不过她自诩不世天才，就算少了几分经验，对付寻常人绰绰有余。

两人战时雨时停时落，君渡用内力撑了个透明罩子，免得自己被落一身水，对伤口不好。

她大概想象得出五年前逍遥子与赤松子对战是何等情形了，想来也是这般大动干戈，只不过如今影密卫与王离百战穿甲兵皆在东郡，这两人还敢闹出这么大动静，逍遥子是真不怕章邯来抓。

两人一战从午时至天黑，中间从未停歇，君渡看得吃力，心说你们二人不就比个剑，至于如此酿酿酱酱？

刚腹诽完，两人竟同时收招停住，君渡心道妙啊妙，这是终于要打完了？

然众弟子中却起疑惑之声——这算是怎么回事？平手？

君渡才想起来既然是要一决胜负，那必然是要有胜有负，此时二人停手，都是完好无损，看起来的确是平手的意思。

这约莫是几百年来妙台观剑都不曾有过的结果，如若是平手，那么——雪霁该归谁所有？

不过看起来这两人的确不想再打，毕竟先前在山中私下已有一战，晓梦虽信誓旦旦说下豪言壮语，誓要在此次观剑之约中拿下雪霁剑，让人宗见证大道何为。然依君渡观之，晓梦虽强横要面子，却也不得不尊重事实。而这个事实便是，她的内力虽不在逍遥老儿之下，却也不在他之上。

这把雪霁只怕是到不了她手里。

君渡一想，五年前赤松子败给逍遥子，天宗总归是丢了脸，这一回若是不能再胜上一筹，天宗的脸面该往哪里搁？于是她上前一步，与逍遥子道：

君渡二位掌门今日请就此停手，依我看再比下去毫无意义，二位内力虽深厚，却也经不起一再消耗。不如这样，待逍遥掌门完全恢复内力，我们约时日再战。

晓梦讶异地看了君渡一眼。

君渡装作全然不知，继续笑着与逍遥子道：

君渡不过下回由我，代替晓梦掌门出战，不知逍遥掌门，可还能接受？

*****

此言一出，人宗即刻有人站出来，君渡一瞟，认出那人是逍遥子的入室弟子。

人宗弟子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也敢妄言与我们掌门比试！

君渡闲闲一个眼神送过去，她本不是什么凌厉之人，这个眼神也没多凶狠的意思，却看得那名弟子抖了一抖，原本还有要说的话也都吞了回去。

逍遥子出言制止道：

逍遥子子苍，不得无礼，这位是天宗君渡前辈。

君渡摆摆手道：

君渡小辈不懂事，无妨。

逍遥子却觉君渡话中有话，小辈不懂事的确无妨，然小辈为何不懂事，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做掌门的没有教到位——似是话外有带损人之意，逍遥子微皱眉头。

不过他若是了解君渡一向说话的风格，也就不会觉得多有异常，例如这句话在晓梦听来，就比较顺心。

逍遥子一时不好反驳，只得点头称是。

君渡挑挑眉毛，道：

君渡那么——方才我的建议，逍遥掌门如何看？

逍遥子思忖片刻，今日一战的确未能分出胜负，虽说是以剑论道，然比试总归是要有个结果，也好对弟子们有交待。

如此一来逍遥子倒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便点头应承下来。

君渡一点头，道：

君渡逍遥掌门痛快人。

两宗众人就此分道扬镳。

回去路上晓梦少有地问君渡：

晓梦你想做什么？

君渡松了松袖口，与晓梦抱怨道：

君渡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怎么这样紧？

晓梦（没好气）弟子送来的，是你先前穿的。

君渡（一脸震惊）不见得吧，我先前穿的？难不成我胖了？

晓梦无言凝视她，眼中满满写好“与我何干”。

君渡挠了挠脸，道：

君渡你说我想做什么？我总不能眼看天宗输了。

晓梦皱眉，不太情愿地道：

晓梦没输。

君渡可别，输了就是输了。五年前是输了，现在又是平手，算下来我们的确是输。

晓梦我原以为，你是不在乎天宗死活的。

君渡又松了松腰封，道：

君渡缘何如此想？

晓梦天宗出世，可你偏偏入世，与天宗格格不入。

君渡（无奈解释）我出世只是为一人。

晓梦（一针见血）章邯？

君渡是他，也不是他。

晓梦（一甩拂尘）作何解？

君渡晓梦师妹今日，问题有些多啊。不过我今日无事，也就随便与你说说。

晓梦摆出一副聆听之状，君渡道：

君渡我要找的一个人，说是有纯钧剑就是他，可我现在，可是真不知道是不是章邯。

晓梦纯钧？（似是想到什么）这就是你当初到桑海去偷秋骊的理由？

君渡瞥了眼秋骊，笑道：

君渡都言越王藏剑纯钧是世上难得珍品，薛烛花费一辈子心血，才找到一把与之匹配之剑，便是秋骊。晓梦师妹该不会也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故事，才要秋骊的吧？

晓梦一默，方才她的确是如此想的。

君渡然则你可知，为何纯钧配秋骊？

晓梦不知。

君渡西周末年，幽王昏庸无能，再经烽火戏诸侯一事，失诸侯人心。彼时群雄并起，亦有魔修作乱人间。而幽王只得寄希望于国宗祷告，以上达天听，再派一年轻将领率兵平叛。国宗宗主持秋骊剑，而将领持纯钧剑，守国护家，乱世中唯此二人。

晓梦觉得这个故事合情合理，但又有些欠缺，然以她阅历却看不出其中缺失之处，于是问道：

晓梦史书不曾载。

君渡心说挑挑拣拣骗骗晓梦倒是可以，这丫头毕竟不历红尘，如何晓得这其中还有多少弯弯绕绕。

她抬眸望向远处辽阔深山：

君渡史书不曾载下的那么多个日夜、百姓经历的真实每一刻，你就能当它不存在了吗？

远山层叠，青峰连绵。

君渡后来，战场之上年轻将领战死，纯钧剑被取走，辗转至越王手中。而秋骊剑，实则一直供奉山中隐秘处，也亏得薛烛有心，最终才找到它。

然晓梦又觉不对：

晓梦既然是史书未有记载，你又是如何知晓？

君渡听闻，脸上又露出贼兮兮的笑，道：

君渡晓梦师妹足不出户，哪里去探听这些有趣的民间逸闻呐？

言下之意约莫是在说晓梦见识短浅，晓梦也不愿与她多争辩，加快脚步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