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是拖着君渡走出山洞的。
边拖心中还边骂,真是想不到,墨家这伙子人居然还带了酒!会教坏她的好不好?
此时天已经黑了,君渡站在夜风里打了个颤,似乎还是不清醒。
她抬着头,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一双含了水汽的眸子瞪得圆圆的。
倒是像个懵懂的孩子。
末了她使劲眨了眨眼,道:
君渡谢无忧?
章邯一顿——谢无忧是谁?
她是将自己错认成了什么人么?
想到此处章邯心中一紧,第一次见面她就似乎对自己与众不同,先前他没觉得什么,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觉得她对自己好得过分了。
还在桑海时,公子被人散了魄,若是没有她只怕公子堪忧,说是救了公子,实则也为他分了忧。
而后在东郡,她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可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章邯却是一次都没有想过。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
忽然间章邯心念一动,心想着趁她半醉不醒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虽说如此不厚道,可自己心中的疑惑,她清醒的时候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
章邯君渡。(扶着她的肩膀)谢无忧是谁?
君渡歪着头看他,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一样死死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章邯(又问)我是谁?
君渡还是摇头,大有一副“你问你的我就不说”的架势。
两人就如此僵持了许久。
突然间君渡一甩手,将章邯推开:
君渡莫挨老子,我要去和钟离都尉喝酒。
章邯差点被她气死,心中直骂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酒鬼,都喝成这样了还喝!不许去!
便要将她拉回来。
不想却正好碰到她手臂上的伤,君渡疼疯了,飞快地将手抽|出来,尖叫道:
君渡你干嘛!
章邯猛地愣住。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气急败坏道君渡,现在的她像只炸了毛的小兽一般,一双能杀人的眼睛死死将他瞪着,眼中有寒光闪过。
他的气忽然消了。
才觉得她如此模样竟也是十分的可爱。
君渡凶巴巴地瞪他,过了片刻后竟然要将他推走。然推了一会儿却没推动,继续凶巴巴地瞪人。
章邯败下阵来,他没心思和一个醉鬼打闹,于是便道:
章邯好了好了,我走。
君渡斜了他一眼。
章邯也不管她这时候听不听得进去,只管道:
章邯你在这里也好,好好将伤养一养吧。
说罢也就走了。
君渡一个人站在原地,眼中神色渐渐清明,望着那人的背影在树林间消失,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
五日后,妙台观剑。
天人二宗浩浩荡荡,几乎是全门派的弟子皆出动,一观对决盛况。
太乙山观妙台上,两宗分列而立,最上是晓梦与逍遥子,接着自上而下是掌门入室弟子,再按入门辈分依次排列。晓梦尚未收弟子,那处位置站的是君渡。
君渡赶着日子恢复了自己的内力,又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今日穿着格外正经,不再是以往宽袍广袖,将头发好端端束于发顶,用一根与晓梦相似的长发簪穿过固定,发簪两侧垂下珠玉串成的挂坠。衣服也换上了浅色的窄袖小衫,裙摆前短后长,后摆绣有云纹,端是潇洒恣意。
两两相顾无言,晓梦将秋骊一横,秋骊腾空浮起,她略后退一步,双手一转,打出一招。逍遥子见状亦横雪霁于面前,调动内力接下这一招。
两厢内力相撞,一刚一柔,绝无融合可能,余波向四周袭去。君渡见状急忙食指并中指在弟子们之间一划,以免内力不济者遭到波及。
晓梦斜她一眼,似是嫌她多事,君渡耸耸肩,从怀中摸出吃剩的半包瓜子,嗑得咔咔作响。
似那日一般,晓梦与逍遥子主要靠拼内力,君渡讶然,晓梦竟在十几日之内将天地失色又提高了一个境界,而相较之下逍遥子的万物回春倒是差了几分味道。想来是最近在忙东郡农家的事情,没多少功夫静心修炼。
一招化解。晓梦握着秋骊回身一转,又是一掌击出。此隔空一掌内力不比直接打在身上要差,逍遥子将雪霁竖在面前,两指并立自下而上画了几寸,画过之处有金光泛起,逍遥子随即又在空中书写,金色符文围绕周身。
君渡咬了粒瓜子没有嗑下去,心说不错不错,这招“雪后初霁”是逍遥老儿拿手功夫,若他不使出来,自己倒要遗憾了。
晓梦必然也猜到逍遥子会用雪后初霁,但应该不会那么快,她没有防备,只调动内力,生生接下这一招。
一道光炸开。
而后,她虽面色沉稳,君渡却看出她心中不服气,晓梦手中结印,周围树木皆落叶飒飒,片刻后掉落的树叶临空而起,结成巨大的球形,向逍遥子打去。
逍遥子亦不示弱,雪霁一握,内力聚于剑上,铮然一指,树叶攻来趋势竟缓缓减弱,至他面前时,倏然散开。
树叶四散,君渡也拦不住,不少叶片打入人群中,反应及时的弟子尚且能抽剑抵挡,反应不及的只能被带有内力的树叶划破脸颊或衣裳。
君渡叹气摇头,两人斗法,祸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