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遥远的、已经逝去的圣地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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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带我来看什么东西，不会是带我来看书吧？”

徐徐上升的电梯间里，怀亚特看着跳动着的楼层数字，忍不住问。

“是一幅画。来自阿米兰的画。”

怀亚特心念微动正要说话，电梯已经停在了目标楼层。米瑞斯示意他安静，随后引着他走出电梯。

管理员对米瑞斯已经很熟悉了，连带着对他带来的人也一样信任。于是米瑞斯和怀亚特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画前。

圣地之子出了电梯就察觉出了微妙之处，几乎是比米瑞斯还要快地疾步赶到了画前。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管理员所说，是辉夜带来的。”

怀亚特呼吸一滞，喃喃一句“辉夜”，神情有些恍惚。但这迷茫神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转身面朝这幅画。画上描绘着新婚夫妇在海岛上的蜜月之旅。

“伸手。”

圣地使者不明所以地照做，怀亚特随意地捏了下他的指尖，圣地守护者原本光洁的指腹在移开后迅速龟裂。

米瑞斯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亚特抖了抖自己渗血的手指，血液滴落的瞬间，他也消失不见。

“别跟来。”他最后说。

年轻神祇轻轻叹口气，转头看向察觉不对赶来的管理员，笑得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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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实感尚未传来，湿咸的海风已经扑面而来。

怀亚特加快了下落的速度。

海岛以更快的速度刺入他的眼眸，并在他的视野中迅速膨胀。

陆地越来越近了。

“真是的，还这么莽撞。”

熟悉而又陌生在怀亚特即将落地时带着无奈却分明宠溺的叹息响起。与此同时，圣地的孩子因某种温柔的外力极轻地踩在湿软的沙滩上，连带着手指指腹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

怀亚特急喘两口气，眼眶瞬间红了，堪称奇迹的重逢令阿米兰时间浩劫里唯一的“幸存者”激动地抬足奔向声音的主人，几乎跑不稳当。

“你该知道我早就已经死了，小亚。”

这个画中世界里唯一的活物僵在原地。

一如圣地倒计时里恐惧到失能的那个孩童。

“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半晌，他低下头苦笑，“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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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时，阿米兰的使者只剩下画师克萨维尔。

今天——如果阿米兰还能有“天”的话——是“重生日”。

或者说，是卡洛琳的献祭日。

怀亚特早被锁在房间里，克萨维尔与他共处一室，负责监护他。男孩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压抑着哭腔砸门，发现毫无效果后摔起室内的东西。

然而画师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怀亚特蹲下身子想要拾起杯子尖锐的碎片来划门锁时，克萨维尔紧紧抓住他的手：“别碰，很危险。”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救我姐姐！”

克萨维尔垂下眼帘，深呼吸后轻轻回答：“……这是她的使命。”

“什么混蛋使命，就是在杀人！”

画师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强硬地抓住怀亚特的手腕，将他扯离门的位置。怀亚特拼命挣扎，奈何有圣地规则的限制，到底还是挣脱不了，被拉到椅子上坐下。

“你冷静点，”克萨维尔一边制止怀亚特过于激烈的动作一边说道，“你本来就知道的……就像你姑姑。”

男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埋着脑袋止不住的抽噎。克萨维尔神色黯淡地松开制住怀亚特的手，慢慢俯下身，想抱住他。

然而就在这时，画师眉峰一凛，周身能量气场散开。怀亚特愣了一下，止了哭声，探出脑袋看向门的方向。

［出事了。］

克萨维尔的心沉了沉。但在与满脸泪痕面露惶恐的男孩对视时，又换上了如从前一般的温柔神色：“你在这里呆着，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

克萨维尔勉强笑了笑，拍拍怀亚特的肩膀，转身离开。房门是他设下的限制，因而对他形同虚设。他直直地穿过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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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一片死寂。

克萨维尔神色阴沉，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祭坛。

今日的祭坛本该人山人海，如今只有满目飞灰。

失去时间的生灵，都会化为尘土。

直接暴露在失去时间的空间里，画师感到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越来越多的光点像浮动的金线一样从他的体内飘出。

克萨维尔明白他要抓紧时间——各种意义上。

但还有一件事。

画师加快速度，奔到祭坛的核心。

祭坛上趴伏着一个少女。她姿势扭曲，体态畸形肿胀，头颈已经消散，周身的颜色也都褪为了苍白的灰色。

卡洛琳已成为时间的祭飨。

可谁享受到了她的牺牲？

克萨维尔铁青着脸，画笔跃现眼前。轻盈的彩光自笔尖晕开，卡洛琳的身躯重回往常，淡金色的衣裙安然垂落在她纤细的身体上。

画师向渐渐消失的少女守护者献上最后一礼。起身时他感到异样。

他猛然回身，看到怀亚特正站在一棵树下，时间正从他身上疯狂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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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萨维尔忘了，他为了保护怀亚特而套在他身上的气场，与房门限制的能量同源。

于是男孩理所当然地溜出来了。

失去时间的空气凝滞得像是极透明的黏胶，怀亚特几乎寸步难行。内心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想起姐姐，于是自然想起姐姐独自闭门时自己在门外常常听到的咒语。

他不知道这咒语是为献祭，他只知道自己变得好奇怪，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

他在痛苦中看到克萨维尔向他奔来。

“克——”

男孩——不，或许应该说是年轻人——突然缩小的瞳孔中映出画师一碰到自己就如瓷器般骤然破碎的身体。

“你啊，真是太莽撞了。”

脱离掌控的身体变化停止了，灾难也不再聒耳，幸存者最后听到的是克萨维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