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复杂

黄澄澄和杨夕关系的复杂性，是全班同学有目共睹的。她俩因为李渔打过架、斗过嘴，但也能因为李渔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司徒二条曾经对着李渔感叹，要是再不表态，迟早有一天，黄澄澄和杨夕能同仇敌忾，把你卖！

这场较量持续了三年，一般都是俩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唯一一次黄澄澄没花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是借了班主任孔小军的枪。

九月一号开学那天，来了个转校生，成了杨夕的同桌。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杨夕起立跟孔小军要求连任班长，但孔小军直接泼了她盆冷水，以成绩为由让新来的插班生代替了她。

“为了不占用上课时间，咱们就不搞唱票那一套了，所以新任班长是，花彪。”

大家都挺惊讶的，新来的当班长，孔小军专断地的有点过分。

“班长？不合适吧老师。”花彪痞痞地看了眼嘴气到歪的杨夕，笑着打断了底下的议论纷纷。

“我不同意！孔老师，您要是觉得我成绩不好，不配当班长，那李渔可以啊！”

“李渔也行！”黄澄澄立马接了一句，因为杨夕忽略她文艺委员的身份早就弄得她不爽了，没想到她和孔小军还是同一个战壕的队友。虽然挺惊讶，但黄澄澄这个瓜吃的舒适度极高。

“李渔同学已经身兼三职，而且在高三关键时期，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学习最好的同学，协同我一直带领大家取得最后的胜利！”孔小军越说越兴奋，有种开高考动员大会的高昂。

“他一个插班生，您又不了解他，凭什么让他做班长？”最后还是孔小军在黑板上出了道超纲的数学题，李渔都没做出来，让花彪给做出来了。

黄澄澄发现，李渔回座位的时候，眉毛有点下压。她嘟了嘟李渔，李渔向后靠了一下，示意她有话快说。

“这回你不能以团支书的身份陪杨夕去开会了吧！你以后只能以学习委员的身份，陪文艺委员，澄澄黄去开会。”她笑出了声，李渔没搭理得意洋洋的她，扭头看了眼杨夕和花彪。

凭借黄澄澄对李渔细致入微的观察，她知道，这张脸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充斥着不满。李渔是个胜负欲极强的人，果不其然，之后的一段时间，李渔和花彪总是暗暗较劲，而花彪与杨夕之间的青春粉红小泡沫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冒了。

黄澄澄挺无奈的，三个人的关系她就已经搞不定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她的追爱之路漫漫无边啊！她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李山有路勤为径，渔海无涯苦做舟。

毕竟，李渔对喜欢的人和事，有不动声色，一追到底的狠劲儿，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而黄澄澄评价花彪，就是冲动仗义的愣头青，纯真乐观，学霸和校霸的结合体，能吸引的了杨夕。

的确，花彪的突如其来，光辉了杨夕的青春岁月。在他们四个人的深度纠结中，其实李渔和她同病相怜，都输给了时间，一个太长，一个太短。

出于同病相怜，出于心有不甘，黄澄澄给李渔打了个电话，约在他家楼下见面。

“晚上好！还真好的差不多了。”黄澄澄绕着李渔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他。李渔在快入秋的时候，出了水痘。

“黄澄澄，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了，我现在暂住在小夕家，叔叔阿姨都在家，你这样我很不方便。”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黄澄澄手拉着书包带，低着头，有点惭愧和犹豫。

“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杨夕。”

“是。”

黄澄澄抬头看他，眼里暗淡。其实她早就知道是杨夕，但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挺失落的。

楼道口的吊灯一闪一闪，几只飞蛾围着灯转。黄澄澄觉得，哪有什么自取灭亡，这些飞蛾扑向吊灯的时候，它得到光，也得到热了。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灯火太凄美，也太无情，但火没有错，飞蛾，也没有错。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坦荡，你打动我的是坦荡。

“……”

“可是你现在不够坦荡。”黄澄澄双手环抱，歪头看着他。

李渔抬头，刚要张嘴，“至少没我坦荡。”黄澄澄伸出手指向他，肯定地说。

“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和杨夕这样的关系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喜欢。换我早说了！”

李渔知道黄澄澄直率明朗，但没想到她还会来教育他，想辩解。

“任何理由，都是不够坦荡的借口。”

“黄澄澄，”

“诶，你别多想，我这么说呢，不是放弃喜欢你了。”黄澄澄打断他，“我呢，是要以后，赢得坦坦荡荡。你喜欢杨夕这件事儿，都跟谁说了？”

“你，别告诉别人啊。”

黄澄澄傻笑着点点头，“那有了这个秘密，咱们就是好朋友了吧？你要是否认我现在就说出去！”

“好。”

“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吧？以后每周一周三周五，我下了芭蕾课到你家补课！”黄澄澄乘胜追击，眼睛闪着光芒。

“再说吧。”李渔看黄澄澄立马撅起的嘴，像个小斗鸡，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得过水痘吗？我这可还没全好。”

黄澄澄看向一边，想了想，扭过头做出一副新兵报到的架势，竖起三根手指，“腮腺炎水痘，五岁之前统一过关！嘿嘿，晚安！”

“晚安。”李渔也笑了，看着她走远。

其实黄澄澄没得过水痘，也不是那么坦荡，会因为李渔喜欢杨夕而暗暗伤心，但这些李渔都不知道。

为了靠近一个人，说了一堆真心实意的假话，十八岁的我们，不是英雄，却要逞英雄。

逞英雄的后果，黄澄澄深有体会。好的时候，李渔没生气，还会适当关心她一下，比如她那天之后真的得了水痘；坏的时候，就是李渔生气了，还会训她一顿。

李渔对她发的最大的一次火，是因为黄澄澄跑去教育局求她三姨不要处罚李渔作弊的事情。

事实上，完全不可以说是作弊，而且事情的性质比作弊还严重，黄澄澄觉得这是老师家长不信任学生导致的一场盲目自大的立威事件。

杨夕的好朋友杨肖和美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在联考中状态不佳，甚至在最后抢了李渔的卷子抄，杨夕因为担心她也在考试中被老师认为参与作弊。

事后，杨肖和美被处分处理，李渔和杨夕被请了家长。

教导处主任是一个秉承体罚式管理学生的老头子，谁要是和他顶嘴，后果可不是一般的惨，花彪就是因为替杨夕他们说话，博了他面子，被停学几天的。

“这次作弊事件十分的严重。杨……”

“再说一遍，我没作弊！”杨夕忍不住了，吼了出来。

“杨夕，我告诉你，今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你们几个混在一起，没一个省油的灯！把李渔都带坏了！杨肖和美作弊，李渔送卷子，你和花彪肯定是协助！至于你之前的成绩，是协助还是同伙，还真是说不定！”

杨夕气的说不出话来，那种无助和委屈让她鼻子一酸，摔了凳子就往外走：“差生考得好，就是作弊，可笑！”

李渔没说话，跑出去追杨夕了。黄澄澄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杨肖和美的失态，是因为她家人给的巨大压力，而李渔也没有想到会被抢卷子，至于杨夕成绩飙升，是因为花彪给全班同学找来一份重点笔记，大家为了这次联考都很用心在学习。

结果现在，老师没有弄清楚情况，就随便下出结论，不信任差生，伤害了杨夕，否定那些底子不好但在努力的人。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他们不愿意相信简单的真相，只对自己看到的所谓的事实负责，伤害了真诚的孩子。

黄澄澄走出班门，看见杨夕蹲在围栏边嚎啕大哭，李渔靠在墙前，看见她走来，转头望去，眉头紧锁，双眸失神。黄澄澄没再向前走，她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真相就是真相，而不是教导主任所说的狡辩，没有错的人，也不能被定罪。

“我倒想知道，我们家澄澄是中了什么邪念，让一个十七岁，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跑到教育局找她三姨，替几个考试作弊的学生求情！叫什么李，李渔和……”

“妈，他们是被误会的，而且李渔学习好着呢，是被抢卷子”黄澄澄出言打断。

“你闭嘴！孔老师，我今天一定要见见这几个孩子，给他们一个严厉的忠告！”

杨肖和美晕倒住院，花彪被停课，杨夕赌气没来上学，所以黄妈妈只见到了李渔。但场面，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压抑，有一瞬间，孔小军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媒婆。

“孔老师，你们班李渔可真优秀啊，既是团支书又是学习委员，真是个人才，你看着小脸长得，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好学生！”李渔被这母女俩看得有点别扭，扭头求助孔小军，结果孔小军比他还吃惊。

“我还听说啊，你考试的时候，舍己为人帮助同学，这可真称得上德智体美劳啊！我们家澄澄啊，可就交给你了，阿姨放心！”黄澄澄在一边眼睛笑成了一道线，使劲点头。

“孔老师，我真的得好好谢谢你啊，听你一席话啊，这俩孩子啊，我放心了！”黄妈妈扭头对孔小军道谢，李渔皱着眉头瞪了眼黄澄澄，黄澄澄才不管呢，现在这是丈母娘很满意女婿啊，家庭未来和谐有望！

孔小军想，我什么也没说啊。

等把黄妈妈送出校门，李渔严肃的拉着一张脸，训了黄澄澄一顿。

“黄澄澄，我明确告诉你，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今天这种事真的很让人讨厌。”

黄澄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李渔会这么说：“李渔，你这么说话也太伤人了吧，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我是看不惯他们冤枉杨夕。我有什么做的对不起你的地方。”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李渔，我做这件事，是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如果伤害了你，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对杨夕一样对我也宽容一点？”

“因为你没法跟杨夕比。”

又扯到了杨夕身上。

“为什么？”

“因为时间，我和杨夕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能够战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你不能，谁都不能。”

他扭头走了，剩下黄澄澄一个人站在门口，我们为喜欢一个人，可以不计得失，做尽荒唐的事，却因为他的一席话，被瞬间击垮。

黄澄澄被李渔伤的有点重，她颓靡了好久，整整一个星期没搭理李渔。不过后来她又满血复活了，花彪和杨夕也回来上课，杨肖和美也出院了，一切又走回了正轨上。

毕竟，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完美，但无论设么时候都要向前看，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