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暖暖

两天之后，黄澄澄结束了她短暂的日本住院史。因为舞团还在忙忙碌碌的巡演，没人有时间管她这个掉队的小天鹅，她打算先在李渔家借住下来，等舞团回东京做收官巡演的时候再跟队回国。

在黄澄澄以举目无亲、伤残未愈、语言不通为由的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下，李渔终于同意她借住，但前提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养病。

刚开始的两天，黄澄澄安静的像只猫，既不作妖也不惹事，每天就是在李渔上班去了帮他把屋子打扫一下。说是帮他，其实完全是黄澄澄自己弄乱的，她怕李渔知道了把她轰走，就每天掐点在他到家之前恢复如初。她对自己的保洁能力还是挺满意的，毕竟一次都没被这个洁癖少年发现过。

李渔每天按时回家，开火做饭，吃完饭进屋工作，俩人基本没什么交流，黄澄澄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行。

她琢么着自己下一步的“捕渔计划”，端起碗筷拿到水池去洗，结果想的太入神，一脚绊在了椅子上，把碗摔了。

“李渔……”黄澄澄尴尬地回头看他，李渔本来就是独居，家里的碗筷也只有两套，现在她唯一吃饭的饭碗打碎了。

“收一下吧，一会吃完饭出门再买一个。”如此宽容淡定的回答，让黄澄澄有点压力山大。其实在李渔看来，黄澄澄能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呆两天，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商场里。

黄澄澄也算是否极泰来，打碎了个碗，竟然换来和李渔一起出门购物的机会。她开心地在李渔面前蹦蹦跳跳，但是李渔面无表情的地制止了她：“你要是再跳，拖鞋就飞出去了。”

黄澄澄本来想穿高跟鞋出门的，但是她看见李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冷漠地眼神好像在说“你要是再穿高跟鞋崴了脚，我就拿高跟鞋抡你”，她果断地又把拖鞋换回来，狗腿一笑，躲过一劫。

进了超市，她走在前面挑，李渔站在后面推着购物车，黄澄澄一件接着一件往车里丢东西，李渔看不下去了：“黄澄澄，我们是来买碗的。”

“诶李渔，这有调料耶！你快帮这个写的是什么啊？是面酱还是肉酱？”

“面酱。”李渔看了一眼，丢下车转身去旁边物架上挑碗去了。

“那咱们拿一袋吧！”她随手把丢进车里，结果面酱掉在了地上。

黄澄澄回过身去，跟着她推购物车的人早就不见了，购物车也离她有了段距离。

“李渔？你去哪了？李渔？”没人回应。

黄澄澄又喊了两嗓子，在附近的置物架旁转了转，周围的人都扭头看她。她有点慌了，丢下购物车，跑到了超市入口的服务台旁，用英语大致跟负责人讲了事情经过。

没过两分钟，超市的日语广播就响了起来，“李渔先生，您的孩子正在服务台招领处等您，请快来将您的孩子带走。”超市的寻人广播都是事先录好的，就是针对走失的儿童，负责人也没想到今天能遇见一个走丢了的成年人。

李渔走来的时候，看见黄澄澄正蹲在一块牌子前。黄澄澄望到李渔，三步并两步扑到李渔身上：“你怎么才来呀！”

哽咽的声音，李渔猜黄澄澄是哭了。

黄澄澄在经历了这场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重创后，全程揪着李渔的衣角逛完了超市，还时不时指挥李渔装兜土豆、挑块牛肉、拿袋虾仁。李渔觉得每年的元旦晚会黄澄澄表演芭蕾舞太可惜了，她应该表演川剧变脸，这样孔小军一定能在众多班主任中脱颖而出，自豪万分。

“你知道我过去的时候，广播里说的是什么吗？”李渔不爽黄澄澄的得寸进尺，想消消她的锐气，“大致在说，我的孩子走丢了，让我去前台领你。”

“……”黄澄澄揪着李渔的手一顿。

“而且你背后牌子上的字是：爸爸妈妈快带我回家。”

黄澄澄终于知道为什么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她笑了，她还以为只是因为她穿了双拖鞋……

“存放处是在那边吧？我先去取包。”黄澄澄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逃了。

她一边拿包一边向结款台望去，确认李渔在她视线范围内才放心。

“有那么好笑吗，仗着我喜欢你就得寸进尺。”黄澄澄把包背好，伸手去拿李渔的双肩包。

但不是知道李渔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后面，也伸手去拿包。对于黄澄澄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今天不仅意外达成了拥抱成就，还买一赠一，收获了实打实的牵手福利。

李渔把包抻出来，掩饰眼里的慌乱。黄澄澄拍上柜门，暗笑了一下，立马恢复原样：“走吧！”

没人回复，黄澄澄扭头看了一眼，见李渔站在柜门前拉扯着什么，莫名有点搞笑。

“你干嘛呢？”

李渔转过头，无奈地瞪着她。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其中一根帽绳被夹到了柜子里。

之后的十分钟里，李渔靠在存包柜旁，双手抱肩，看黄澄澄一边不停地按取票钮，一边憋笑。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旁边14号柜门已经开了三次了，而夹住他帽绳的8号柜还是夹着。

黄澄澄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见李渔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肘，气的好像要抡她撞柜门，她赶紧说：“你等一下啊，这个肯定是。”

但黄澄澄接连试了五个，都没开，其中一个蹦开的还是14号。

看见李渔要爆发的表情，黄澄澄笑不出来了。背后的冷汗顺着腰线滚进裤口，那濡湿的痕迹在她背后划出一道道曲线，她催眠自己真是前凸后翘啊！

李渔叹了口气，手狠狠地拍在14号门上面，瞪着她。黄澄澄就这样被李渔圈在怀里，这惊喜还真是环环相扣啊。

“还不接着试？”李渔戳碎了她的粉红幻想。

“滴！”终于，8号柜门蹦开，李渔带着黄澄澄和75张取包码回家了。

为了买一个碗，最后提回来两大包东西，李渔觉得黄澄澄就是个赔钱货。

可这边那个赔钱货还沾沾得意的对他娇媚一笑，“李渔，你知道我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吗？”

整句话黄澄澄说的极其软濡，末尾还有点江南花楼老妈子的味道。

李渔的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我只知道牛肉、萝卜、鸡蛋家里都有。”

“你再仔细看看嘛……这些食材都是我精心搭配的哦……”

李渔觉得黄澄澄是在考验他抗恶心的程度。

但他抗恶心的能力比黄澄澄想的要弱很多，因为李渔直接把黄澄澄从沙发上揪起来，带着极其嫌恶的感情色彩，丢到冰箱前：“黄澄澄，你今天要是不能把这点东西全塞进冰箱里，就不要睡觉了。”

黄澄澄嗅到这友好的谈话有一丝丝破裂的味道，她也没想到，李渔家的冰箱竟然这么小……

黄澄澄在经历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塞一塞、挤一挤、填一填”的游戏后，自然是不记得怎么洗澡洗漱和躺倒床上的。她只记得游戏的BGM是：雪花飘飘北风潇潇……天地一片苍茫……黄澄澄暗示自己是站在冰箱前面太冷了，太冷了。

回味着雪花飞舞的寒彻，她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起床黄澄澄连打七个喷嚏，大概是因为昨晚她做了层出不穷的梦。梦里李渔温柔地抱着她打开冰箱，要求她把他塞到冰箱里。可她怎么挤都没法关上冰箱门，最后李渔坐在冰箱里挑起了酒窝，露出了獠牙……

噩梦的后遗症就是，黄澄澄一天都没敢靠近冰箱。但下午的时候，她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个梦，鼓起勇气打开冰箱门，还好，没有什么妖魔鬼怪，黄澄澄觉得自己有佛光护体。

她把昨天挑的食材全拿出来，打算做顿饭以表感谢。毕竟，明天舞团就来东京巡演，她也该归队了。想到这，黄澄澄鼻子一酸，赶紧抽张纸，擤了个鼻涕……

哦，她好像快感冒了。

三分钟后，黄澄澄看着满流理台的东西愁眉苦脸。

“第一道菜要做什么呢？”

“炖牛肉吧，可能要很久。”

“西红柿炒鸡蛋先放什么呢？”

“蛋吧，毕竟西红柿生着也能吃。”

“京酱肉丝调料顺序有没有什么讲究？”

“恩……先放盐再放酱吧，毕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李渔回家之后，就看见黄澄澄在厨房里自言自语忙上忙下，好似田螺姑娘，周身云雾缭绕……

“黄澄澄，把抽烟机开开，我家都被你搞成仙境了。”

“别进来，我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一会儿给你个惊喜！”黄澄澄嘻嘻哈哈，完全没把李渔的话听进去。

李渔被黄澄澄推到沙发上，他第一次觉得他家装修不能选择开放式厨房，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半小时后，黄澄澄期待地看着李渔，李渔为难地看着黄澄澄，谁都不肯先动筷。

“李渔，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满汉全席，来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之恩，我知道你早饿了，吃吧！”

李渔看着这一桌鸿门宴，筷子有点颤抖。

“太激动了是吧！这些都是我挑你喜欢的做的，我还记得夏天快高考的时候，你饭盒里总是盛着牛肉丸子！”

牛肉丸子、黄瓜虾仁、京酱肉丝、西红柿炒蛋……这一桌子菜，都是杨夕爱吃的。

秋天的风，是从往年吹来的。解了炎夏的炽热，也有些凉。黄澄澄起身关窗，李渔看着这个背影，没有说话。

李渔妈妈来的时候，黄澄澄系着围裙正在擦桌子，李渔在旁边洗碗。看见这一幕，又退回去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没走错，整顿了一下狂喜的心情：“李渔，有了女朋友怎么也不和妈讲，我白给你准备那么多相亲……”

“妈，你怎么来了？”李渔出言打断，怕之后再说出什么惊天大料来。

“哦，我明天和你叔叔去奈良出差，走之前给你带点小菜来。你快给妈介绍一下，这位是……”

黄澄澄还沉浸在李渔相亲这个大瓜中，幻想自己和李渔相亲的梦幻场景，突然被cue，条件反射式的挺直腰背，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妈你好！我叫黄澄澄。”

语出惊人，李渔被惊地手一顿，咣当一声摔了新买的碗。社会险恶，还是先走为好。

黄澄澄被瓷碗撞击式自杀的清脆声音惊醒，发现自己口出狂言，尴尬一笑：“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是李渔的同学，因为受伤了在李渔家借住两天。”

“就是一直追李渔的那个黄黄的小姑娘？”高中的黄澄澄喜欢一切黄色的东西，黄发卡、黄裙子、黄雨伞……

阿姨，您这记忆点还真是微妙。

“唉，李渔这个孩子就是太死板，也委屈你追得这么辛苦。阿姨给你参谋参谋，你高中都怎么追的李渔？”

李渔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一唱一和。

黄澄澄顺势拉住李渔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倒追的心酸往事，整个故事可歌可泣。

“真是委屈你这个孩子了。再坚持一下，一定可以阴谋得逞的。”李渔妈妈听得备受感动，心疼的抱着黄澄澄拼命摇晃着安慰，虽然黄澄澄看着要被晃得口吐白沫了，但这次谈话怎么也算是励志万分。

“李渔看着冷漠，其实内心脆弱的很，阿姨真的希望有一个明媚热烈的女孩温暖他的一生。”李渔妈妈最后做了总结升华，让这近一个小时的心酸血泪诉说会显得意义斐然。

黄澄澄是生活在灿烂里的女孩，能勇敢地表达爱。她知道李渔因为家庭的破碎敏感的很，因为母亲的改嫁害怕所有离别，所以，她慢慢地去靠近，把这辈子最单纯的喜欢和守护，还有数不尽的温柔，都给了他。

除了杨夕，陪伴他最久的女孩，是黄澄澄。

（本章内容，存物柜和叫妈情节玩梗，梗来自于电视剧《致我们甜甜的小美满》《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