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红豆粥

黄澄澄第一次喝红豆粥是在小学，奶奶跟她讲，红豆粥要熬的稠稠的，这样里面的相思也会浓浓的。

她喜欢吃甜的，奶奶就在里面加很多很多糖。那时候，她觉得相思就是甜甜的，要甜到齁的那种。

可是也有味觉失灵的时候。

黄澄澄以为李渔是带着她来喝红豆粥的。

“老板不加糖昂。”

“为什么不加糖啊，红豆粥就是加糖才好吃啊。”

李渔没搭理她，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老板，拿了粥扭头要走。

黄澄澄感觉自己好像是透明的，这俩人，没一个在意她。她撇了撇嘴，拉住李渔，扭头又笑着讲，

“我们在这儿吃完再走吧！”不理她，她才不介意呢，又不是没碰过壁。

“你在这吃吧，我先回去了。”李渔端着打包好的两碗粥，好像挺着急。

“李渔。”

黄澄澄没再笑了，“你给谁买的？”

“杨夕。她喜欢吃这的，每次都要两碗。”

“你跑这么老远给杨夕买粥，你自己还不喝，你有病吧李渔！我在医院养腿的时候，让你给我买个东西你都推三阻四的。”

黄澄澄有点想哭，她今天来找李渔补课，被拒之门外。好不容易说动了李渔，没五分钟就把她打发了。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她忍。

但李渔下楼看见杨夕在擦自行车，二话不说就跑出来买粥，她要是不跟来，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变成这么大一颗酸柠檬。

“我在医院里照顾你，是因为我导致你腿受伤的。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黄澄澄的气息有些抽泣了，“我没误会。”

“还有，以后别再来找我补课了。你这样我真的很不方便。”

“好，我知道了。”

黄澄澄眼睛泛着光，李渔觉得自己好像说的狠了点。

“那你以后能别老躲着我吗？我喜欢你，有那么可怕吗？”

很长时间的沉默，黄澄澄听着老板用勺子刮豆粥锅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她却莫名有点沮丧。

“我有喜欢的人了。”

黄澄澄看着李渔手里的粥说，“我知道，那，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你。”

“那怎么了！”黄澄澄抬头看着李渔的眼睛，吸了吸鼻子，“你先走吧。”

她把伞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他，“一会下雨了。”

李渔看了眼她，没有接，“注意安全。”

黄澄澄看了眼他跑走的背影，仰头向上，抑制住眼里的泪水，深深的呼吸，“不哭不哭，有什么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喜欢。”

“老板，要一碗红豆粥，要加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糖！”

要问粥的味道怎么样，黄澄澄觉得老板的糖是假的，她一点甜都没尝出来，反而有点咸。她觉得杨夕的品味真差，这的粥根本没有思念的味道，全是泪水的味道。

杨夕，是黄澄澄积极向上活泼开朗鼓舞人心的追爱之路上的一大阻碍。

对于她来说，追李渔就像是爬山，虽然很累，但是总有一天能爬到顶端，但杨夕就像长在山壁上的藤蔓，不仅会阻碍她奋力向上，还和大山难舍难分。

黄澄澄酸杨夕和李渔青梅竹马，杨夕好像也知道，就故意拿这事逗她。黄澄澄不经逗，敢爱敢恨，杨夕不经挑衅，直爽笃定，一来二去，俩人成了铁打冤家。

好在她俩都是坦率的人，即使是争夺，也没有心机，全班同学看着她俩天天明争暗斗，倒也给死板的学习生活平添一丝“活力”。

她俩最活力的一次，是公然在办公室门口打架。

打架的原因，是因为黄澄澄以文艺委员的身份，撤掉了杨夕在中秋晚会上的魔术表演，换成了自己的独奏芭蕾舞。

换节目的原因，是杨夕在还是班长时，直接忽略黄澄澄文艺委员的身份，自己统筹安排表演节目。

故意忽略黄澄澄的原因，恐怕就又要扯到李渔身上了。

虽然杨夕真的只把李渔当亲人，但因为李渔的喜欢，黄澄澄的敌意，她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这场离谱的三角恋里，这三角恋坚固的要命，就像她硬硬的拳头。

“杨夕，把你大屁股拿走！”

“你再说一遍！”

“大屁股怪！”

“你个螳螂腿，你看我不给你撅折了！”

杨夕正坐在黄澄澄身上，双手揪着黄澄澄的肩膀和头发，黄澄澄一手扳着杨夕的脖子，一手掐杨夕的屁股。

一段楼梯好像被他俩分成了两段，上边一段一群人拉住杨夕，下边一段一群人努力把黄澄澄从杨夕屁股底下抻出来。

李渔、花彪和司徒二条赶来的时候，她俩杠正在楼梯上，黄澄澄看着居于劣势。

“杨大奔，行呀你！”花彪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把我节目换回来！”杨夕没搭理花彪，接着扯黄澄澄头发。

“你俩干嘛呢！”李渔着急了，抻着花彪，赶紧过去拉架。

李渔抱着杨夕，花彪兜着黄澄澄，她俩人立马就被分开了，中间隔了五六节台阶。

“你把节目还我！”杨夕没打够，使劲往前够，后边一群拉架的也被带着向下出溜。

“我就不还！”黄澄澄自然也不服气，冲上去扒拉杨夕，扥住她裤腿就拽，后边一群拉架的也被带着往上蹭。

两个人打架，愣是打出了许仙和白娘子难舍难分的感觉。

司徒二条看热闹不嫌事大，瞪大了双眼，跟着人潮的流动，一会看杨夕这边下去了，一会见黄澄澄这边上去了，头来回扭得像个拨浪鼓。

最后，还是班主任孔小军听见办公室门口的动静，跑出来拉架，虽然被杨夕踢了脑袋，被黄澄澄拉了头发，但怎么也算是平息了一场风暴。

不过这次打架之后，黄澄澄也得到一个教训，她有机会一定要像杨夕一样，把头发剪短，不然打架被扯乱头发太掉价了。显得她战斗力低，这次算她杨夕占了发型优势！

这次打架算是黄澄澄最疯狂的一次，平时她都是走文艺小可爱路线的。打架风波之后，她为了挽回形象，还偷偷邀请李渔去看了场电影。之所以偷偷，是因为黄澄澄是偷偷把电影票塞到李渔练习册里的。

她到放映厅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她看李渔看的入迷，也没打扰他。

“就像飞蛾一样，明知道会受伤，还是会扑倒火上，飞蛾就那么傻。”电影是《大话西游》，九月十六号最后一场公映之后就要下架院线了，黄澄澄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跟李渔看这样一部电影，她真没想到李渔会来。

电影讲的什么，她真的记不住了。她只记得李渔脖子后面有一颗痣。不太巧，他们的票不是并排的，但又很巧，不是并排的。这样，黄澄澄才能肆无忌惮地看着李渔，两个小时，没有老师的点名，没有同学的揶揄。就他们两个，在屏幕的光前明明暗暗，他在看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万年爱情，她在看黄澄澄和李渔的短暂甜蜜。

电影散了，灯光回明，人们陆陆续续地起身出门，黄澄澄站在李渔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别闹了。”

李渔握住她的手，转身，一脸错愕，他以为身后的人是杨夕，给他电影票的也是杨夕。

“怎么是你啊？！”

三天前，他在练习册里发现了一张大话西游的电影票，今天早上，杨夕约他一起去看电影，李渔便误会了。他检票进厅之后的两个多小时里，杨夕一直在门口等他，因为她手里有两张票，怕李渔来了没票进厅。三个人，四张票，情况很尴尬，李渔没想到，他上了黄澄澄的船。

“怎么不是我啊？”

“不是，怎么是你啊！”

黄澄澄被李渔吓到了，无辜的看看周围，委屈的说，“不是你什么意思啊，那不是我还能有谁啊？你刚刚都拉了我的手啦！”

李渔说不出话来，皱着眉头来回望，没找到杨夕，“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黄澄澄挺委屈的，她根本不知道杨夕和李渔的约定，她只是中奖得了两张电影票，想给李渔个惊喜。

黄澄澄跟着李渔出来。走过卫生间，想要进去，就让李渔帮忙拿下包。但李渔着急找杨夕，并没有等黄澄澄的意思。

“黄澄澄，我不等你了，包给你放前台了。”

李渔就在这个时候碰到了杨夕。他手里拎着黄澄澄的包，站在女厕所门口，不让人误会都难。

“来了来了！”黄澄澄甩甩手上的水，小跑着出来。

一出来，就和杨夕对视了。她立马明白，这是耽误李渔和杨夕的约会了。但她没想到，杨夕后面还跟着花彪。

是巧合，还是旨意。杨夕因为李渔放了她鸽子而气愤，黄澄澄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失落，李渔因为看见了花彪而沮丧，花彪因为料到了一切而旁观着。

那个时候黄澄澄好像知道了，杨夕真的只是把李渔当亲人，因为杨夕喜欢的人是花彪。

三角恋变成了四边恋，几何体的稳定性下降，一切都开始具有了未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