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张学宁受伤之后便没管过那天晚上的事。

宋南倒是在他们回了清明公馆的第二天就登门道歉来了，彼时张学宁正坐在客厅看书，顾清明坐在一边给她剥桔子，见着宋南提着大包小包的进门张学宁笑着点了点头，顾清明抬起头招呼他坐，然后把剥好的橘子瓣递到她嘴边，张学宁偏头看他，眼神示意他有别人在，可顾清明又往她嘴边递了递，大有一副你不吃我就不放手的意味，张学宁白了他一眼，到底是张嘴吃了橘子。

宋南瞧着这俩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大家都已经共过生死了，所以那些平常端着不放的架子也都能放下了。

宋南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散，“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大活人。”

“我没去拆了你家就算留你脸面了。”顾清明不给他面子，张学宁拍他的手，嫌他说话太直。

宋南仿佛刚刚从那场混战里出来，满身疲惫，他看着张学宁歉意的笑着，“抱歉，现在才来看你，说实在的，我确实是没脸过来。”

“她做的，也不能全怪你，何况你也差点丢了命。”张学宁浅笑着答，其实若非她亲眼所见宋南也同样经历了那场混战，若非他把枪丢给顾清明，她也不敢说自己不怪他。现在既然大家都是共患难过的人了，便也没必要把宋懿的糊涂事都算在他身上。

宋南低头，口气嘲弄，“确实，我没想过这么多年，没死在仇家手里反倒差点死在自己妹妹手里。”

“这就说明你教妹无方。”顾清明不冷不热的挤兑他，张学宁瞥着顾清明无奈的笑。

宋南瞧着他们俩你侬我侬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寻思着若是自己早下手些，是不是现在坐在她身边的就是自己而非顾清明，也不会有这些糟心事发生了。

也不说准，孤家寡人的宋南头一次觉得应该找个人陪着自己了。

顾清明看着宋南瞅着张学宁走神，眼里还有那么些莫名其妙的向往，张学宁专心的吃着顾清明剥的橘子没发现，可顾清明却在疑心宋南是个什么心思。

他伸手拿起果盘里的橘子丢给宋南，宋南回神，一眼就看清了顾清明眼里的提防，他挑了挑眉，低头剥着手里的橘子，“小懿被我送出国了，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顾清明冷哼，“你倒是护着她。”

张学宁坐在旁边没接话，她知道顾清明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一直想着找宋懿讨回来，如今宋南招呼也不打的就把人送出国分明就是在护着她。张学宁觉得自己没理由劝顾清明大度，她不迁怒宋南，但是也没办法原谅宋懿，毕竟那天顾清明身陷险境，全是拜她所赐。

宋南剥完了橘子拿在手里端详着，“没办法，当年没有她父母的话我早就死了，而且，我就她一个亲人了。”

顾清明不理他，摆明了不接受。

宋南只好挑了另一件事，“我从周老板那里索赔不少，连带着我新开码头的三成股份，过两天整理好了便都给你送过来，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顾清明轻声应了，他本不是什么爱财之人，军饷也足够他一个人生活，而且顾家的家底儿也着实不需要他为钱财奔波，可如今他有了张学宁，一应用度自是不能亏了她，所以宋南的歉意他十分痛快的收下了。

宋南见他痛快的应下倒省了自己多费口舌，这个人情他一辈子都欠顾清明的，但如果顾清明一分钱不收，那这情就得变成他宋南的债。

歉道了礼送了，再说就得是郭家的事了。暗杀的当晚顾清明一心扑在张学宁身上，直到张学宁醒过来才有心思理郭家，得亏宋南没被宋懿气昏了头，当天晚上就派人围了郭家，还把消息散出去，说杀得不仅是宋南和顾清明，还有那些个暗地里踩郭家打算分一杯羹的人。

这话一出自然是有人坐不住，生怕郭世远根深叶大哪天再死灰复燃，所以连夜瓜分郭家剩下的小生意，一条活路都不给郭世远留，好巧不巧，郭兴中的弟弟听闻郭家噩耗连忙从广东赶回来，结果却是遭了劫匪，死在了路上。至此，郭家再无活路，病重的郭世远悲痛万分，终是在两天前的深夜吐血而亡。

郭家的光辉前程就这么断送在了顾清明和宋南的手上。

宋南说完这些，张学宁不免有些叹息，世事无常，谁都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些什么，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随着自己的心，一丝遗憾都不要留。

顾清明转头看着张学宁有些落寞的样子，猜不准她在想些什么，他握住她有些泛凉的手，低声开口，“怎么了？”

张学宁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觉得人生无常罢了，也想着要珍惜眼前。”

顾清明心下了然，“嗯，珍惜眼前。”

宋南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寂寞，尤其是面对他们俩的时候，总让他觉得自己分外可怜。

他把手里没吃的橘子放回茶几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真是叫人待不下去。”

顾清明抬眼瞥他，“待不下去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宋南被噎了一下，他看着顾清明那副对着他就面无表情的嘴脸觉得分外可憎，心里总觉得这口气不出就得憋的他这一天都吃不好饭。

宋南白了顾清明一眼，然后偏过头对着张学宁笑，“学宁，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想，我是愿意为自己再争取一把的。”

张学宁有些愣的看着他，“争取什么？”

宋南笑的真诚，“当然是争取那天在酒会上没争取到的。”

张学宁恍然大悟，没争取到的，可不就是她吗？

可她想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些是什么用意，她自然不认为宋南现在莫名其妙的对她情根深种，她仔细瞧着他的样子，突然发现这人眼里的促狭，这才发觉这人其实笑的不怀好意，如此一来定是没安好心。

张学宁偏过头看顾清明，毫不意外的发现他正眯着眼死死的盯着宋南，握着她的手也用了力气。

张学宁瞪宋南，他就非得瞎搅和，这下顾清明的又该犯他的小心眼了。

然而宋南跟没事人一样，系好大衣扣子转身走人。

宋南走了之后客厅里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张学宁低头继续看书，顾清明等了半天也不见张学宁哄他，他的不高兴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可张学宁还是不来哄他。

顾清明气恼的紧，坐在那里愈发的紧绷。

张学宁感觉到了，可依旧不理他。

顾清明拿过她手里的书合上扔在一边，张学宁想伸手去拦，却被顾清明抓住了另一只手，他盯着她眼睛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除了说他喜欢我以外还能说什么？”张学宁说的毫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是憋着坏，当年他那么作践她，如今机会来了，她怎么都得小小的报复回去。

顾清明看着这女人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宋南喜欢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可他偏偏上了这个当，心像是被泡进了醋里，整个胸腔里都是酸味。

张学宁被顾清明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低垂了眉眼，心里抱怨自己明知道他小心眼还非要惹他做什么，正想着，顾清明凑过来环上她的腰，张学宁下意识抬眼看他，然而顾清明的唇已然重重的压了过来。

他咬上她的唇瓣，张学宁吃痛，唔的一声表示自己的反抗，顾清明充耳未闻，趁着她双唇轻启的空档灵巧的钻了进去，勾着她的舌你来我往不停纠缠。

张学宁觉得脑子发白，不自觉的软在他怀里。长长的一吻终了，张学宁趴在他肩膀上细细的喘着气，缓过那阵头脑发热，顾清明轻抚着她的后背笑出了声。

张学宁害羞，听着他的笑觉得脸上更加烧得慌，她伸手掐他腰上软肉，可刚刚被他吻得身心发慌，手上也仿佛卸了力气，顾清明感受着她没什么力道的掐弄，笑的更欢。

张学宁生气，“你还笑！”

顾清明把她从怀里捞出来看着她，“我笑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别人就算再有心思，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他顿一顿又觉得这话不严谨，随即补充道，“当然别人也不可以想着挖我墙角，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张学宁听着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她凑近了看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以前不是怀疑我有二心跟别人不清白吗？”

顾清明心虚，“那是因为别人做了我没做的，我自是怕你会喜欢别人。”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你的错，到头来你还要怪我不体谅你不心疼你，还说我变了！”张学宁伸着手指头戳他心口，翻旧账翻的得心应手。

顾清明握着她的软软的手指头，把人整个都拉进怀里，“对，是我错，我不是人，我不该那样说你，所以我活该孤单三十多年。”

张学宁听着他可怜巴巴的道歉心里那点小火苗也像被水浇了一样瞬间熄灭，她抬手圈在他腰上，无声的表示了自己的原谅。

顾清明缓缓笑开。

两天后宋家的伙计登门来给顾清明送银行存款单的时候直呼自己穿少了，他站在屋子里也觉得浑身凉津津的，尤其是顾少爷抬眼看他的时候，那寒凉的眼神简直冷的他双腿打颤。

顾清明把存款单扔在茶几上，“告诉你家少爷，三成太少，我看不见他的诚意。”

伙计领命，逃也似的跑回去复命，主要是他嫌弃顾家太冷，他的腿实在是受不住那凉气。

宋南听了伙计的话微一挑眉，得，怪他嘴欠，怎么挤兑不好非要带上张学宁，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洋洋洒洒写了合同条款再加一成，让伙计告诉顾清明这算是给他和张学宁早成正果的份子钱，顾清明听了颇为受用，这才收了心思，把这事翻了篇。

毕竟什么都不如他俩早成正果喜结连理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