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顾清明的车的时候张学宁还是云里雾里的，他只说带她去算账，可并未说要去找谁算账。
她抿着唇看他有些冷冽的脸，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是要去找宋懿吗？”
顾清明偏过头，“还有别人惹你吗？”
她摇了摇头。
顾清明把她揽在怀里抱着，抓过她的小手握在手里揉捏着，诱哄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张学宁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不动，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再加上刚刚哭了一通，她确实觉得疲乏，车子晃晃悠悠的行驶着，也晃得张学宁困意渐起。
顾清明适时轻轻拍她的肩膀，终是让她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张学宁被顾清明叫醒的时候，他们已然进了宋公馆，停在了白色洋楼的门口。
她还是困，靠在他肩膀上不愿抬头，顾清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哄着，“等办完事再睡。”
她闷声开口，“嗯。”
顾清明系好她大衣的扣子，而后牵着她的手下车。秋意浓重，顾清明把她泛着凉意的小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心里盘算着回头去医院查一查，他总觉得她没精神，生怕她是身体不好。
顾清明牵着她拾阶而上，恰巧宋南出了门来迎他，“之前叫你留下吃饭你非要走，怎么现在又巴巴的跑回来了？”话音刚落，出了门的宋南就瞧见了顾清明边上站着的小女人，再看一看顾清明冷冽的表情，便知道他这是来者不善。
得，他这顿饭算是吃不好了。
宋南斟酌着开口，“和我有关吗？”
顾清明表情平淡，“没有。”
那就是和宋懿有关了。
宋南心里盘算了一番，但面上并不显露，只温和笑着将两人迎进了屋里。宋懿听闻顾清明来了，兴冲冲的从楼上房间奔下来，站在楼梯口就娇笑着喊他，“绍桓。”
顾清明人未站定便凌冽开口，“闭嘴！”
站在一旁的张学宁被他凉津津的语气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转头去望他，自是瞧见他满目寒意。
顾清明察觉到她的目光，并未转头看她，只捏了捏放在他口袋里的小手，无声的叫她放心。
张学宁心下安定，乖巧的在他旁边站着。
宋南瞧着这局面挑了挑眉，他父母早逝，他是从叔叔家长大的，后来叔叔婶婶也病逝，便只剩下了他和宋懿相依为命。他向来是宠爱宋懿的，也尽自己的所能去惯着她，但在顾清明这件事上，宋南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一是顾清明惹不起，二就是顾清明这种人，就算他绑着他和宋懿结婚，顾清明也照样有本事逃婚，没准还要反过来砸了宋家。
宋南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放任顾清明去“伤害”宋懿，更盼望顾清明让宋懿直接死了这条心。
而宋懿被顾清明一吼直接吓的愣在了原地，根本没心思去体会她哥哥心里的弯弯绕。她满眼的不敢置信，顾清明跑到宋家甚至还当着张学宁的面这般对她，叫宋懿感到莫大的难堪。
她悲愤交加的站在原地，张学宁瞧着她隐在长裙下的身体似乎是在发抖，她默默的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宋懿觊觎顾清明，她没什么道理也没那个心情去劝顾清明给她留脸面，况且宋南都仿佛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她就更不用开口了。
张学宁沉默着，在顾清明和宋懿无声且短暂的对峙里逐渐平静，她甚至开始走神，想着刚刚在酒店里他给她捏腿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所以张学宁想着，那些害怕，或许在顾清明的温柔和体贴入微里会逐渐的消散，那些面对着他时累积起来的倔强她也能逐渐的放下。
是这样的吧，毕竟在她害怕的时候，他过来抱着她，给她拨开了渔网的出口。
头一次，她不是那条濒死的鱼了。
张学宁安安静静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可这副模样落进宋懿的眼里便是她在无声的嘲笑。
宋懿觉得自己手都在抖，她强压下那股心酸，面上嘲讽，“没想到张小姐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跑去告状。”
张学宁隐约听到宋懿叫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宋懿红着眼睛盯着自己，她不免皱了皱眉，“宋小姐说笑了，我没那么大的闲工夫去告状。”
顾清明听着宋懿至今还在针对张学宁，心里气恼的紧，他动了动身子把张学宁挡在身后，挡住了宋懿赤裸裸的怨恨眼神。
张学宁看着他的后背挡在自己面前，心里安定，揣在他口袋里的手慢慢的与他十指相扣，无声的告诉他自己没事。
顾清明自是懂得她的意思，他握紧她的手，无尽的温柔缱眷，可望着宋懿的眼神却是浸透了寒气。
他清冷开口，“我未婚妻确实没有闲工夫，不比宋小姐，闲到悄悄地跟我父亲通电话，甚至还心思颇深的编了个谎。”
宋懿被顾清明的话钉在原地，连发抖都没有了。她急忙争辩，“我没有！我只是碰巧接到了电话，我……”
“碰巧接到电话就敢和我父亲撒谎，说我和你私定终身？就敢对着我未婚妻趾高气昂？就敢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顾清明冷笑，“阿宁说的对，你当真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
宋懿仿佛被人当头棒喝，她强忍的眼泪终究是如决堤河水般尽数落下，那些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顾清明通通踩到了脚底下。
“你为了她这般作践我？你知不知道她根本配不上你！”宋懿指着男人背后的张学宁，极尽贬低，“你看看她，她哪点比我好？你因为她受伤，为了她和郭家作对，可她照顾过你吗？她关心过你吗？她连背景都没有，她连和我挣你她都不敢，她只会懦弱的躲在你背后！”
宋懿有些失控，“她根本就不爱你！”
张学宁看着宋懿这般歇斯底里模样竟是平白生出了些惋惜，她不免想到了玉妍，那个鲜艳明媚的女子，为了不爱她的男人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也难免想起意欢，当年的遥遥一望终是造就了她的断念自焚。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一见钟情到底会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玉妍，意欢，还有如今的宋懿，她都想不明白。
顾清明听着宋懿嘴里的声声质问生不出一丝的动摇，“她不需要和你挣，因为你才是不配的那个。”
张学宁闻言抬头，只听他字字清晰，仿佛要将宋懿的所有念想都毁灭，“宋懿，在我眼里，你连她名字都不配提。”
这话实在诛心，宋南觉得听不下去，径直走过去挡在宋懿面前，“你过分了。”
可顾清明仿佛听不见宋南的控诉，他越过他的肩膀盯着脸色苍白的宋懿，“我的未婚妻和我未来的夫人只会是张学宁，其余的任何人，都不配，”他一字一顿，“尤其是你。”
尤其是你。
宋懿再也站不住，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一刀扎进了心脏，疼的她连呼吸都困难。她摇摇欲坠，宋南回身揽住她，自是感觉到她抖如筛糠。
宋南皱眉，“顾清明，你太过分了，宋家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不想我来就管好她，别再让我听见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顾清明横眉冷目，是说不出的杀伐果决。
张学宁听着他说的话，一时晃了神。
她呆愣的被他牵着离开，直到寒凉的夜风吹到她脸上，钻进她的衣领，她才堪堪回神。
顾清明刚刚说，除了她，谁都不配。
他说他的未婚妻和未来的夫人只会是她。
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是哪怕他做皇帝时，也没有给过的独一无二且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蓦地站定不动，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顾清明正想揽着她上车，却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没了动静，他低头，一眼望进她眼里。
似是看出了她眼里的迷茫，顾清明温和笑着，全然不似面对宋家兄妹俩时的冷漠无情，他伸手紧了紧她有些松垮的衣领，低声哄着，“天冷，我们回去说。”
两人上车，一路驶出宋公馆。
张学宁自打上了车便低头沉默着，行至半路才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回南华。”
小刘有些拿不准主意，他悄悄从后视镜里看向顾清明，才这发现他挑眉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可张学宁却是偏过头不理他。
顾清明无奈叹息，“回南华。”
小刘这才安心开车。
到了南华门口，顾清明吩咐小刘自己回清明公馆，明天按时过来接他，张学宁拽拽他的大衣袖子，“你也回去吧，这样折腾，身体受不住。”
顾清明低头看她，“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张学宁不做声。
“你先回去吧，别忘了来接我。”
不等小刘应声，顾清明就不容置喙的牵着张学宁下车，张学宁也乖乖的任他牵着，一路回了506。
进了门，顾清明解了她的大衣，又解了自己的大衣，拿着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张学宁站在旁边看着他，像呆呆的小木偶，只眼珠子跟着他来回转悠，顾清明瞧她这呆愣样不由得发笑，他牵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你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我发火，怎么就回不过神了？”
“你原来都是为了别人冲我发火。”她睁着眼睛，格外的认真且无辜。
顾清明语塞。
张学宁看他这不自在的沉默样子也微微叹了口气，她回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上，轻轻揉捏他的手指，“我并不是要跟你翻旧账，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主动的窝进他的怀里，“太多年了，我心结难解。”
顾清明揽着她，下巴紧挨她额头，“我知道，只要你不拒绝我就行了，”他抬手抚上她的发，“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张学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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