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之战

我和师父一前一后地出了酒窖，正巧碰上大师兄送来灵宝天尊的帖子。灵宝天尊此番要开个法会，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仑虚，延请师父前去登坛讲道。因师父乃是创世父神的嫡子，地位尊崇，四海八荒的上神们开法道会，皆免不了将他请上一请。

大师兄说道:“师父，弟子知道往常这种帖子您都是不接的，但这次毕竟是灵宝天尊啊！”

师父拿着帖子虚虚一瞟，道：“也是时候让十七见见世面了，小十七，你也收拾收拾后日与我同去。”

师父离去后，大师兄在一旁和我说：“以往师父从不轻易接这种乏味帖子，此番定是看你寡欢，才要带你去散一散心。十七，师兄知道你心里苦，然师父整日诸事缠身，百忙里还要抽空来着紧于你，未免劳累。你也这般大了，自然要学着如何让师父不操心，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我讷讷地点一回头，两日后就和师父上了天宫。啧啧，我那些和四哥四海八荒哪都逛遍了独独未来过这天宫，但这天宫金碧辉煌，金石为墙，白玉为砖，让我觉得这代天君委实是个好面子的。

我和师父刚到灵宝天尊的上清境，真巧遇见他送天君的两位皇子出来，我向他们行礼，灵宝天尊就开始道:“这二殿下深得天君宠爱，前几日天君还预报去寻折颜上神去青丘帮天族向青丘白浅提亲。”

我一直在走神，但恍惚间听见了谁在叫我名字，又听见提亲，心头一紧叫出声来，“司音上仙为何如此惊讶，可是认识那青丘白浅？”

我摇摇头，心虚地说道:“不认识，不认识。”

还好后来师父出来为我解了围，那灵宝天尊又道:“那依上仙只见，折颜上神会应下这门亲事吗？”

我斜眼打量了那二皇子一番，虽长相清秀，但总感觉有些弱不禁风，再者在天宫规矩众多，与我着实合不来，心道:“折颜你要是敢应下这亲事，你那桃林肯定不保。”

但还是讪讪回了灵宝天尊的话:“想了那折颜上神也不是爱多管闲事之甚吧！”

在天宫这几日我大多时候很逍遥，但我不知道的是，师父总有几个生辰在灵宝天尊的温泉中待上一回，来治疗身上的伤，后来我常常回想，要是当初师父没有强行出关来安慰我的这情场失利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

而后几天每当别人讲经时，便溜了满天宫晃荡。轮到师父上莲台谈论经文，便混迹在与会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师父论起来很是滔滔不绝，是以许多神仙都来同他论法，诸如轮回寂灭、人心难测之类，每每大胜，令人唏嘘。

如此一来，我几乎将离镜之事抛于脑后。只是到夜深人静时，免不了梦魇一两回。

灵宝天尊的法道会做得很圆满，法道会结束。师父待我回昆仑虚路上，在一座山头休息了一番，他在一旁打坐疗神静心，我在一旁，思考着，心中默默念叨:“纵使那离镜负了我，但千万年以后终有释然的一天，劳师父为我如此费心劳神真是弟子不孝。”

几个生辰后方回昆仑虚，便听师兄们在池边说翼族二王子娶妻的消息。婚礼大肆操办，翼族连贺了九日。大紫明宫与昆仑虚早已交恶，自是不能送上帖子。

只大嫂来信说，她娘亲甚满意这桩婚事，玄女亏我照顾了。我白浅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离镜纵然负了我，左右不过一趟儿女私情，相逢一盏淡酒，同饮一杯也是不难。

我和师父回昆仑虚后，日子过得委实自在，日日听师父抚琴，收了玩心听他给我们讲课，逍遥自在。

但这平静的日子终在离镜大婚第三月后被打破，擎苍大约终于养好伤势，立时以墨渊夺子为由发兵叛乱。

那日帝君和天君来昆仑虚商讨战事，整好擎苍为了表决心，把刚娶进门不久的玄女抽了一顿，鲜血淋漓地送到昆仑虚来。大师兄捧着慈悲为怀的好心肠，将玄女抱进了山门。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桩善事只做不见。

后师父将他那套压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来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苍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战的神，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

天君十分欢喜，与了师父十万天将，天门上洒了三杯薄酒，算送了征。我们一行十七个师兄弟，各在帐下领了职，那是我此生所历的第一场战争，开始到结束，整九九八十一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

师父是愧不败的战神，又一场大战，

师父和一众将领坐在战马之上看在这场战役，我坐在马上也目光凝视着前方，战场上黑白战袍互相交织着，空气中弥散着重重的血腥味，忽而我看见九师兄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一时心下大惊，顾不得和师父说一声，就扬身越下战马，飞翔战场中，嘴中急切地喊着:“九师兄，九师兄。”

师兄看见我来了，眼神忧虑地看着我并焦急地道:“十七，你不该来的，快回去。”

我还没答话，身后传来离怨的冷笑声。我回过头，他正用冰凉的眼神看着我，勃勃野心慢慢显露出来，他身旁离镜望我的眼中多了些许抱歉，我并不理睬他，离怨开口:“司音上仙还想救人，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玄女盗了你们昆仑阵法，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撑的了几时。”

我听了他的话一时又惊有气，指着离镜道:“你竟让玄女偷我昆仑虚阵法图，我真是瞎了眼睛…”我还没骂完，天边一道红光悄然而至，把我和九师兄抓起就消失在了战场中。

当我再反应过来时，我和九师兄已经到了师父的营帐中，一身着白色战袍的男子，正略皱眉看着我，正是我四哥，我有些意外:“四哥你怎么来了？”

他正了正战袍，收起那颦蹙着的剑眉，“我若不来，你这小名岂能保住？”

话音刚落，师父和一众将领就走了进来，我和师兄唤了句“师父”

我有些害怕，师父不会生气了吧，未经主帅允许，私自入阵，可是要受军法的啊！但要师父来罚，还是主动些的好，我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师父，弟子知错，未经您允许私自入阵，还请师父恕罪。”

九师兄也跪了下来:“师父，这不是十七的错，他也是为了救我，如若师父一定要罚，弟子愿一并承担。”

我有些气恼，这本是我的错，又何须师兄替我承担，我拉了拉九师兄的衣袖，轻轻叫了他一句。我们还未多说些什么，就有一群士兵跑进来说我军打败，损失惨重云云，我这才想起离怨的话，慌忙向师父说道:“师父，是那玄女她偷走了阵法图。”

师父的眉紧紧蹙起，但一会后又舒展开了，他淡淡开口说:“起来吧，为师知道了。”

转而又将目光看向四哥，行了一礼:“多谢上神出手相助救我这两个徒儿。”

四哥也还礼:“司音是我看着长大的，应该的”

一旁瑶光上神听了这话，有几分不信地问:“你就是狐帝四子，北荒帝君白真上神？”

四哥显然还记念着瑶光上神把我抓到水牢之事，淡淡回了句“正是。”

后师父开口:“你并非本战将领，无留在此处，还请上神将小徒带出营帐。”

四哥搂着我，向外走去。“四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把那玄女留在昆仑虚，不然也不会这样了。”说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四哥拍拍我的肩:“小五，要这么说，岂不是还有四哥的一份，玄女是我让她来昆仑虚的，发生这事皆乃天意，你无需自责。”

我没有回话，只坐在石阶上，埋头落泪，四哥坐到我身旁:“我本想远观一场大战，但一切都在意料之外，见你和那令羽被困，才出手相救，小五，你要明白，所以的一切皆有定数，没人能与这天命抗衡，顺其自然即可。”

我把头抬起，望向这漆黑的夜空，喃喃重复着四哥的话“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没过多久，师父和瑶光上神他们就走了出来，瑶光上神和师父说了些什么，而后瑶光上神就视死如归的骑着战马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晚上四哥和我接下了瑶光上神的军中职位，我一时感慨万千，独自一人来了军营外。看着今夜的若水还是水天相接，静美无比，明日却要布满尸骸，心里还是一阵阵地泛凉，以致师父何时走到我身后都未察觉

“小十七”他轻轻唤我。

我转身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师父”

他摸了摸我的头，慈爱地开口:“还记得你问过为师东皇钟一事吗？为师今夜就将这封印术法传授与你。”

我真的呆住了，师父说过这术法只有龙族凤族九尾狐族才能做到，师父不会真的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吧？

“怎么，不想学？”

我回过神急忙道“没有没有，师父开始吧！”。

若水河畔一道蓝光盘旋在我身上，我明白我也有了属于我的责任。

次日，由于瑶光上神带兵逆转局势，事情虽都在意料之中，翼族大败，而瑶光上神也如师父所料，牺牲了，看着三皇子抱着的瑶光上神仙体，大家都有了几分唏嘘。

最后一战，两军排在若水两岸，千百里长空乌云汹涌翻腾。“擎苍，你若束手就擒，你身后的部下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若不降，便为我战士的天族战士偿命吧。”

师父手持着宝剑，神色冷峻，一字一句的说着，周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我认为到此为止，事情已基本无甚悬念，要么鬼族递降书，要么等着灭族。擎苍笑道：“哈哈哈，只要我还是翼族的王，便万万是不能降的，天地也该变上一变了，此遭有八荒众神同我做伴，我也不冤。”

说完，就腾空而上，站在半空，手里一伸，就出现了一个钟，“墨渊，认识他吗？”

擎苍此时非常的坦然，甚至是带着微笑，一旁四哥道了句“东皇钟”众人才反应过来。

我自是知道东皇既出，万劫成灰，诸天灭噬，东皇钟已经启动，四周的冰山瞬间融化，而东皇钟本身也开始引起一阵大风，让不少人站立不稳，生生的被吸入了东皇钟内。

我看着这惨状，就拿出玉清昆仑扇向东皇钟飞去，擎苍拿起方天画戟一挥，直接集中了我，一口鲜血，险些稳不住身型，被师父接住。“接住他，”

师父把我扔向四哥，四哥连忙扶住了我的身体，我仍想上前，何奈身负重伤本就没多少力气，还生生的被四哥按住了。

看着半空中擎苍和师父的打斗，手紧紧的握着，我很想上前，但是按照现在的状况，上前没有一点点的帮助，反而容易扰乱师父，叹了口气，就这几个瞬息间，师父和擎苍已经分出了胜负。

擎苍被打败封印进了东皇钟，而师父停留在了半空，我正躺在四哥怀中，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抹身影，他也看着我，一时四目相对，我心中似已知道他要做出的选择。他不仅是我的师父，更是父神嫡子，四海八荒唯一的战神，守护万千子民正是他的责任。

我一直在朝他大喊:“师父，你回来，不要……不要……”我看着他的眼中，似也流露着不舍，周边的一切已被红莲业火所焚烧，越来越多的仙神被吸进东皇钟，一时若水河波涛汹涌，电闪雷鸣。

他只是对我说了一声“等我”，就向东皇钟冲去。忽然一阵白光大放异彩，我明白了师父他祭钟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也坠落谷底。若水河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引来众狐的呼应，在若水河畔久久不散……

若水河畔师兄和众仙跪了一地，师父是东皇钟的主人，自是没人比他更懂得东皇钟内里乾坤，在他被钟体噬尽修为之前，仍强撑着施了术法，拼着魂飞魄散，硬是将擎苍锁进了东皇钟。如此，即便祭出了八荒神器之首，翼族亦没讨到半分便宜。

翼君既已被锁，他此遭带出来做将军的大儿子领着三万残部在十万天军跟前抖得筛糠一般，急急地递上降书。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师父的仙体，召唤出玉清昆仑扇，血红着一双眼，怒声吼道:“要降书何用，我要你们全都陪葬。”接着一扇注足法力，向他们狠狠扇去，翼族倒下了无数人！

大师兄见我如此，急忙冲出，言语中带着几分苦楚和严厉:“十七，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休得莽撞。”

胭脂看到翼族所剩无几的兵将，跪地请求道：“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如今我父君已被封印在东皇钟内，还请司音上仙饶我们翼族残兵一命！”

离怨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我说到：“我们翼族百万人，你是杀不尽的！”

我死瞪着对面翼族的人，“我就算穷尽一生也要杀光你们翼族人！”后来四哥实在担心，不得已将我敲昏，并师父的遗体，和师兄们一同回了昆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