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剥落

八、剥落

旭凤第一次大型模拟统考结束了，润玉接到班主任电话请他去参加家长会。

润玉从回到家就黑着一张脸，锦觅和旭凤见之都静悄悄的装无影人，这样的哥哥他们从没见过。

吃过晚饭，润玉把一张纸仍在桌上道：“考这点成绩，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锦觅和旭凤同时抬头去看润玉脸色，只见他不喜不怒，两人心里皆是咯噔一下。

偷偷瞟了一眼那张纸，锦觅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了，不是说她。

“哥！”旭凤感到几分燥意，他知道这次免不了一顿数落，可是就不能单独跟他说吗，被打一顿都行。

“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润玉看着旭凤的表情，便晓得在饭桌上而不是书桌上说这件事做对了，一时又气又笑，“习惯了别的家长羡慕的目光，这是我参加过最丢脸的一次家长会，也算新鲜。”

旭凤考的还是很差吗？锦觅有些忧虑，可听了润玉的话又忍不住想笑。

旭凤觉得无地自容，尤其锦觅在一边偷偷憋笑，可他偏偏无力反驳，只听润玉又洋洋洒洒道：“老师都问我你是不是捡的，你说你丢不丢人。还有一大半时间可以扭转乾坤，你给我用心点学，别让我们家的优秀基因遭到质疑。”

“我要是有哥这样从小辅导功课，肯定学的比锦觅还好，”旭凤脸涨得通红，口不择言道：“明明是我哥，凭什么对你比对我还好！锦觅才是捡的好吗。”

可刚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明知润玉是开玩笑的，可他居然提起这种话。

果然，润玉和锦觅的脸色都变了。

“我知道从小你跟你妈就不肯认我，以为我稀罕做你们的家人吗！做陌生人都嫌多！”锦觅踢开椅子就走了，她觉得愤怒觉得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多想摆脱幼年阴影活在阳光下，可旭凤却时不时将她扯回去。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润玉脸色极其严肃。

旭凤难堪的挣扎道：“可是哥……”

“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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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似得。

润玉发现旭凤竟然打着他的名义请假，连续逃课早退两个月，他气极了，给旭凤下了最后通牒，下次模考还不过线就把他送回岛上去。

旭凤本来资质不差，只是从前吊儿郎当的太叛逆，从不把他母亲的嘱咐当回事，在读书这件事上很少用功。可这次模考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故而乖乖听润玉的话开始用心学习。

润玉同意旭凤来烟都读书，却读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这样下去很难向家里交待，接下来的日子便一大半时间花在创业上，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为旭凤补课，甚至都很少管到锦觅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夏，旭凤的努力见了成效，放榜后就等着填志愿，他考的还不错，勉强能够上全国顶尖的一等学府，求润玉帮他甄选一个稳妥的专业，上了烟都大学。

惬意的时光乌飞兔走，锦觅觉得自己煎熬的日子又要来了，于是不等放暑假就把自己整个假期生活都安排好了，先是去参加夏令营，完了又去上补习班，反正就是不在家待着。

旭凤终于去上大学了，锦觅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可以放松了，上学期期末成绩就有所下滑，这学期下滑的更厉害，她也不想这样，为此很是苦恼。开学就是毕业班了，面临升学大考，润玉也担忧起来，他从前不逼着锦觅学习，成绩有浮动也从不责怪她。

他想给妹妹的是轻松快乐的生活，成绩如何都无所谓，成长的过程顺其自然便可。这个家有他撑着，那种长年累月丝毫不敢放松的日子他承受过就够了，而锦觅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可是这次如此明显的成绩波动让润玉察觉到不对劲，他反思，似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只顾着工作和旭凤而忽略锦觅了。

他习惯了锦觅的优秀，却忘了她是正值青春的孩子，激情昂扬玩心重，是一时贪玩忘了学习？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润玉隐隐觉得不安，自己这个哥哥做的很不称职。

是该分些精力在她身上了。

可对于青春期的孩子，他的关心方式似乎总也不太恰当，锦觅的情绪变化，润玉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心里苦闷，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常常是等锦觅入睡后，他徘徊在她卧室门外，才敢放任自己的无限愁思，只是到了第二天，又不得不板起脸来做家长。

再一次，被润玉的列的密不透风的学习计划压得喘不过气来，锦觅早饭都不想吃了。

“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像管小孩一样管着我！我讨厌你这样！”她又气又委屈，背起书包摔门就跑了。

她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什么他似乎总也不能满意。

她从小就跟在哥哥身后，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虽然达不到他那样的高度，可是她的年纪也没到他那么大嘛，难道世上有一步登天的事情吗！

为什么还要像监督小孩一样督促她。

锦觅觉得自己年纪渐长，应该是越来越自由的，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被哥哥当小学生一样越管越严格，这让她无法接受。

有时候她又会因为自己的差劲而极度颓丧，这样的她与哥哥相较无异于黄钟瓦釜。

“你身边都是高知人才，我是否根本入不了你的眼，让你觉得很丢人？”她常常这样自言自语。

锦觅对润玉有了懵懵懂懂的期待，期待他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和小心思，期待他依旧做那个体贴的哥哥，可是他似乎变了，不晓得是不是太忙的缘故，他再也发觉不了她发脾气、使小性儿背后的原因和真正的目的。她懊恼沮丧又失望，更多的是生气。

“嘭”得巨大关门声响起后，荡在润玉心间回旋不散，他掐着额垂头，脑子里一直是锦觅刚刚愤怒的小脸和控诉的话语，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他这般刻意的强调自己的家长身份，如此态度坚决，只顾着拯救自己了，却完全没顾及到锦觅的感受，她多么无辜。

她凭什么为他的龌龊承担苦果？

从什么时候呢，大概是那一年回去，旭凤告诉他锦觅并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开始吧，他看她心情似乎不太一样了。随着锦觅渐渐长大，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亭亭少女，他却发觉自己的心思越来越奇怪。

这么多年来，身边追求他的女孩一直都有，可不知为何他与她们相处就是觉得很烦，连简松都奇怪他为什么不谈恋爱，他每次都说“天生怕异性，太麻烦。”

的确，想起来都很麻烦的一件事，他没有丁点儿耐心对待任何一位追求者。

他不谈恋爱搞得简松为他的性取向担忧了好久。

“哥们，你不会一直暗恋我吧？别爱我，没结果！告诉你啊，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我媳妇儿的。”

润玉无语，对于简松大呼小叫的立誓都懒得给他个眼神。

后来呢，又以要顾家、工作忙为借口欺骗自己也敷衍别人。直到去年，那个追着他一路到毕业的大学同学又回来找他，他才知道她一直没放下他。

喜欢一个人，记挂了整整八年是什么感受，郢可说她为了他都快神经衰弱了，四年前出国就是因为对润玉无望了，觉得出去换个环境会好，这些年在国外也交过几个男朋友，可始终安定不下来，这次回国见到润玉，少女时代的爱恋又重燃了。

润玉觉得自己也快神经衰弱了，就同意郢可说的试一试。尤其是在锦觅遇险那件事后，润玉终于无法欺骗自己对妹妹异样的心理，还好有工作可以做遮掩粉饰太平，于是在家的时间更少了。

与郢可在一起后心理负担减轻不少，但是作为男朋友他却很失职，郢可忍受不了他对待感情的淡漠，他也想说服自己，只是越逼迫自己越觉得很累，甚至郢可大发雷霆，他都毫无心力与她吵架，每次闹得不愉快，也是程式化的告诉秘书让她买礼物送过去。

可他没想到锦觅会和郢可起冲突，或许生活中就是有很多巧合吧，那天他正好不在公司，锦觅和郢可都去公司找他了。

谈恋爱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家人。

第一次，他怒火攻心和郢可大吵一架。

郢可莫名其妙，责怪锦觅不懂事，责怪润玉太偏袒妹妹，润玉看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却只是心急火燎的害怕锦觅受伤，简松从旁相劝，很确定的告诉他锦觅没有伤到他才冷静下来。

“你知不知道‘她还是个孩子’这句话会把她纵容的无法无天，甚至毁了她。”郢可很生气润玉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

润玉坐下沉默了良久，沉默到郢可都有些害怕了，只听他淡淡说道：“郢可，我很努力的试了，还是没办法爱上你，对不起，这样继续下去对你不公平，分手吧。”

郢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哭着喊着不答应，润玉把这长久以来的心里话都对郢可说了，希望她可以看开，讲完，一直压在心底的石块落地了，对于郢可得负疚感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只是郢可还是不同意分手。

那天，他们在公司耗了很久。

可是晚上润玉回家看到锦觅颊边的泪痕就更加坚定了分手的决心。他想起郢可的话，他的偏袒会毁了妹妹吗？

可是惯着她，纵着她，他愿意，即便是把她养废，他也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无法无天又怎样，他会永远保护她，更何况，他的觅儿本性是如此可爱，如此美好。

他想的很清楚了，如果没有一个善待妹妹的女朋友，那他宁愿一直单身。锦觅幼时被排斥被丢弃的生活已经那般不堪，若是有了嫂子却失去哥哥，她会绝望的吧，同样的事情他绝不能让她经历第二次。

润玉到底是和郢可彻底分手了，那场从夏到冬，跨越一季的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