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棠

付钰是一个粗人，不懂这戏文，平素最烦的便是陪老爷子去听戏，只听戏文咿咿呀呀的难受，可今个是付老爷子八十大寿，哪能少了老爷子的兴致，再说这付钰又是一个孝顺的。也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钰儿，来坐祖父旁边来。”付老爷子向付钰招着手。“祖父，我还是坐在这儿吧。你也知道我最烦的莫过这些戏文了。”付钰推辞道。付老爷子笑意不改，他知自己孙儿的秉性。“这密花楼新来的小海棠，听说有一把好嗓子，你也来听两句，过来吧钰儿。”拗不过付老爷子的再三要求，付钰坐到了付老爷子旁边，一片锣鼓声中，这位名叫小海棠的新旦角儿。便上了场，裙裾水袖间，便引得付钰上了心，“果然有把好嗓子”，这戏文让人听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烦了。

　　等这几折子戏唱罢，付钰又被付老爷子拉着说了好大一会儿的话，这才脱了身去后台。不想若大的后台就让他迷了路。

　　“这都哪跟哪？一个戏台子的后院设计那么复杂干嘛？”付钰正抱怨着。只听后面传来“噗嗤”一声的笑声，才卸了脸上浓妆还未脱去戏袍的小海棠正端着一盘梨花酥，站在他身后。“你也真是笨啊，这么简单的院子都能被绕晕，亏你还是将军呢，怎么保家卫国啊？”小海棠捏起一块儿梨花酥，边吃边说道。

　　付钰有些脸红，反唇讥道。“你这女子既知我是将军，也不知早早提醒我。这般不知礼数。”小海棠吃着梨花酥看也不看他，抬嘴便回道。“再大的官儿，在这戏园子里也不过是个角儿。我在那戏中也演过不少角色，可有不少官位比你大的多，怎不见你向我行礼呀？”

　　付钰有些气恼，“你……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小海棠面向他狡涅地笑了笑，狐狸般明亮的眸子，晃乱了付钰的心。自小为光耀门楣变，便鲜少有同龄人玩伴的付钰，第一次遇到这般有趣的同龄人。他周围的人都因身份对他毕恭毕敬。他只觉得自身太孤单，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不因身份而对他毕恭毕敬的人，他只感到新奇，他也暂时放下世家的负担与她一同嬉戏玩闹。

　　这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又是一次出征。临行前付钰特地来到命花楼“若我这次胜利归来，必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将你娶进门，你等我。”小海棠答应了他。

　　一年过去了，远征的人立了赫赫战功归来。可却迎了高光贵候之女—云晓素入门。据说是付老爷子嫌小海棠的身份上不到台面，当不得这将军夫人，小海棠成了满城的笑话。

　　这日，自付将军新婚大典上，下了戏的小海棠独自在街头走到了子时。“伯琅！伯琅！怎的你的承诺不做数了呢？付钰，你……”一抬头便发现了云烟阁。

　　“客官想要什么？”月娘迎上来。“我…我想要我的伯琅，我想要我的付钰，你能给我吗？”想起刚刚新婚宴席之上，身着一身大红喜服的付钰。小海棠便觉得心绞的疼。你成亲了，可新娘子不是我。当小海棠下了戏，，见到一身新郎服的付钰，似是想对她说什么，脸上没有半分违诺的愧疚，小海棠只觉得讽刺，觉得自己的满腔热情都喂了狗。

　　一侧身闪过付钰，便跑了出去。“小……唉”只留下身后的付钰一声叹息。难受之至的小海棠瘫坐在地上，只是不住的喃喃“伯琅…伯琅，你好狠的心。”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海棠，月娘吸了一口烟斗。“这有何难，不过是换个命数罢了，你只便拿你的身份和另一样我自会取走的东西。来换你的伯琅如何？”月娘漫不经心的说道。

　　而地上的小海棠却似是听到了救赎的声音，一把拉住月娘的裙角。急急的说。“换！莫说两件，就是十件，百件，我也换。”月娘看了她一眼。俯下身子对着小海棠吐了一口烟雾，“呼～”小海棠便失去了意识。

　　“嘤～”小海棠翻了一下身子，“怎么那么软？”小海棠心想，为了唱戏练身板儿。她睡的床都极硬。只觉不对。小海棠急急地睁开眼，看到四周皆是红色的帘幔，掀开帘幔，只见处在一个大红的新房内，那一转头便瞥见对面铜镜。可这铜镜里的人的脸却不是小海棠的那张脸，“这个人不是云晓素吗？我…我怎么会变成了她？”小海棠一下子坐在了梳妆台前，细细的回想，这才想起来昨夜的换命一说。“原来是真的，我真的可以和伯琅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呢。对了，伯琅呢？”小海棠四下找着她的伯琅，只见端着脸盆而入的丫鬟“少夫人该洗漱了”小海棠看了一眼丫鬟说：“只便放在那边吧”带丫鬟出去后，小海棠站起身来看着镜中人的作派。

　　抬手间都是侯门贵女的气派，这是入了骨子里的东西。小海棠知自己学不来，可是如今也是自己的了。小海棠满心欢喜的准备梳妆去找她的伯琅，只见镜中浮现出两行金字，“换命一说，与旁人说不得”小海棠心下一惊，只见那镜中那两行字散去，像从未出现。

　　“这可让伯琅，如何知我？”小海棠有些苦恼，只觉得头痛的很，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盏茶功夫，再睁眼的小海棠脑中多出许多关于云晓素的记忆。“绿云，绿云，进来帮我梳妆”小海棠唤着丫鬟。仿佛她便是那云晓素，可若说不是也说不过去。

　　“绿云，伯……不将军呢？”小海棠下意识的想换付钰的字，又想起这云晓素应是唤不得的。便改了口。绿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少夫人，你也别往心里去，那就是个戏子。再入门，是个平妻，你也是当家主母，虽说……虽说…将军他第一天就将您晾在这房内，没能陪您去请早茶见公婆……那也不能说将军心中没有您…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绿云的声音有些低下去了，似是怕云晓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