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那又怎样——未曾。”
当时他眼底是一种倔强,未曾洗尽的野性的自信,一身如他那眼睛一样张扬的气息。
她看得内心深处动了动,夜幕中裹挟着水汽,仿佛湿润了什么。
她转身,属于她——抑或她属于的浓浓的夜遮掩住她略显沉重的呼吸。
他无端想叫她一声她的名字,预感到什么一样,他盯着夜色里模糊的她的轮廓,一声“伊德海拉”还是随蜡烛的燃尽落回他心中。
随蜡烛最后那一点被浓雾扑灭的灰烟消散了。
就连那声保重,也飘渺得像是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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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如果当时他坚持跟她一起去战场,是不是——她还能活下来。
“后悔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后悔为何物”。
当时他一身骄狂,未曾——
未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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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她缓缓起身,放下手里的书,就像要被月色拥抱一样双手微张。
他弄不清她到底属于什么。
有时候她仿佛属于硝烟,有时候她仿佛属于月亮。
直到暗夜里,她轮廓被黑暗所涌动,被黑暗所遮掩,遮不住她的锋刃,却遮得住她的凄凉。
她的锋刃属于硝烟,凄凉属于月亮。
是弯月,不是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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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会问一句没头没尾的“ 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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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起身,却又倚在墙上,轻声道:“后悔。”
想起了另一个答案“那又怎样”,想着想着,他竟笑了,陌生地倾听着自己陌生的笑声——
不,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又低低地响起。
他笑得竟像她。
她的一身傲骨,她的神经兮兮,她那横行天下的荣光。
如今不过是炮火里一声“保重”,死人堆里唤谁一声名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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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抱着一具尸体,或嚎啕,或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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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他向后看去,一轮弯月在空中摇晃,仿佛把谁推进了深潭埋没的旧年月,水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