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清撒拉着腿跑到了大街上,街道上的马车、复古电车、老款黑皮壳车。这一切都变了,世界都变了,他本属于那个的世界将他摒弃。
“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逸清狠狠地指着天痛骂,恨不得用手挥霍老天爷两巴掌。
无奈,他也只能坐下,面对突如其来的改变他也仅能束手无策。沉默,天上的雪花挂满了整个天空,仿佛是老天爷对他无情地回应。
“难道我要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忍受孤寂?”他心里暗自痛想,“没有食物,没有朋友,更不要说回家过年了。就算要在这儿安生,也没指望有个归所,何况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
他后脑壳咚咚往后撞了又撞,他靠在一栋老式混凝土教堂的墙柱子上。怅望灰天,他神经突然一激灵,“不是还有张报纸吗?”
他从口袋里翻了翻那张废报纸,现在的情况看来,它已经不是那么“废”了。报纸被他揉皱成了一团球,他摊开,读了一行:“男孩跑到街道伸出手瞥了眼手背上的雪花印……”
苏逸清眼睛瞄见手上确确实实有那么一朵雪花印,他抹了抹,发现根本擦不掉,好像是刺青刻上去的白斑。
其实刺青可不得像他手背上的印那么天生自然。他捏起自己手背上的雪花印,这印迹完全是生根在皮肉上的。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份报纸可以预知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未来。
他再次翻开报纸入神地读起来。密密麻麻的字一排,一段,一页一页……文字在他指尖滑过,故事内容只取大部分主体,细节或多没大考虑。
他翻到最后一页,读到“男孩的手背在夜黑间闪闪着荧光……”
拉车夫拖着一辆老式黄包车驰过他的跟前,路上淤泥般的积水被轮子激起,溅在了苏逸清翻到的那页上。当然,这个情况他也正呼预料到了,他往后一躲,可泥泞还是飞溅到了那份报纸上。
墨黑的污水一下子染在了他看到的那一处,同时脸上也溅了不少。他正来到气头上。
“后面呢?他后面发生了什么啊?!”
拉车夫感觉到了刚刚好像溅到了人,似乎也听到了苏逸清的气话,拉车夫连忙停住车回来道歉。可苏逸清的怒劲已经表现在他握紧了的拳头上,还有公牛发怒般的喘气声之间。
苏逸清学过几年散打,早已是黑带的他根本不用过几招就可以把拉车夫打垮在大街上。现在,车夫算是要完了。
拉车夫说:“对不起啊小伙子,抱歉把你的报纸弄湿了,这是我今天拉车挣的所有钱,应该够你重新买份报纸了。”
苏逸清正要抡起拳头引发一场这个时代的惨案。可他扭头过来一看,他停住了,眼前这位穿着薄薄一层烂布唐衫的黄包车汉子。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家里,橱柜上,是哪儿,应该是梳妆台上有一张老照片,泛着焦黄的照片人物,眼前的这个人跟他很像,简直说是一模一样,同样的白布衫,同样的慈祥面容,那他是谁?
苏逸清接过他赔给自己的那几毛钱,他的手松下来,心也随之软下来。胸口突然涌上了一股强劲儿,涩涩的感觉扒搭在喉咙壁膜上,可他就是没有哭出来。
苏逸清回想起小时候,祖父总是在有星星的夜晚带着他出来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爷爷,星星为什么这么多啊?”
“乖孙子,数星星是要一颗一颗的数,千万不要着急,当你发现数字越大了,那时,便是你坚持和耐心达到积少成多的效果。这挣钱也一样,想当年你爷爷拉黄包车过日子也是这么样,攒来攒去的钱后来也就攒多了呀……”
眼前这位汉伙子就是苏逸清的祖父年轻时。他没敢开口喊他,因为后悔实在没记住祖父的实名。
他的行止被约束,在这个世界里,他不能那么做,何况没人相信那个汗淋脊背的拉车夫会是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的亲爷爷。
“谢谢。”苏逸清还是做了感谢。
“没事儿。”
亲眼能看到年轻时的祖父离去的背影,这个世界来一趟值不值?祖父为人正直,是个骨干子。苏逸清又想到:爷爷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我老了,记不得是哪一年不小心溅湿了人。却又丢了一辆黄包车,那是公司租用的车,后来,我是拼拉了两个月才还清的。”
苏逸清眼角垂垂欲落一粒泪珠,凝结在雪风中,像星星一样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