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识相救

雨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几乎快要听不见了，我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温暖了许多。费了点力气睁开眼睛，我就又后悔了，我眼睛都瞎了，睁开眼睛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妹妹，他醒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入我耳畔，这声音低沉有力却十分清亮，该是个年轻人，可是我却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定是个陌生人，他们会是什么人呢？这让我有些担心。

只听得脚步声慢慢靠近了过来，十分轻盈，怕是武功不低，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有些像荷花发出来的气味，应该的确是个姑娘。

恐惧感渐渐袭上心头，我不禁向后缓缓动了动，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被角，这才发觉我好像是在床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

"哎，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别乱动啊!"这一句，声音娇美不失有力，好像有几分耳熟，却也似乎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一般，总之我完全无法辨认。

"我们从雨中听到了你的求助，发现你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便把你带到了附近的客栈救治。我哥哥刚刚用内功为你逼出了你体内的毒素，而你又在雨中浸的全身都湿透了，受了很严重的风寒，我刚给你喂了些汤药，现在你就好好躺着休息，不要再乱动了。”她的语气很温柔，又似乎很关心我的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我昏迷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至此我感受到的信息，该是这两个陌生人救了我的性命，又把我救到了我本来住的那家聚客客栈，让我能够躺在温暖的床上活下去，不用凄惨地死在狂风暴雨中。

可不知怎的，我却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谢谢。和两个陌生人待在一起，让我的心慌得很，实在是一言也不敢发。我只想继续听，听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平之，你怎么不说话?"女子开了口，语气虽然依然温柔，可是这一句话却让我如坐针毡，全身上下的汗毛似乎都立了起来，我感觉我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原因就是，她居然认得我!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得我?她救我也是为了我林家的辟邪剑谱吗？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被欺骗，被羞辱，被利用了这么多次，现在真的很难相信别人的善良，接受别人的好意。我总觉得，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我，都可能像木高峰岳不群那样要弄死我!

心慌意乱中，我僵硬地摇了摇头，有些心虚地低声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林平之。。。

"

若是平时，我绝不会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如今目不能视，险象环生，保命才是第一位的，我必须要采取各种措施，努力活下去。

想想一直以来，找我的人都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辟邪剑谱，我便不寒而栗，如今我会不会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我该如何应对他们呢？

没想到她居然咯咯一笑，又好像十分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以后，才笑着说道:"你明明就是林平之，我在福州和你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怎会认不出你呢？你的样貌一点没变，只是眉宇间比以往多了一分坚毅少了一分稚气，似乎比以前成熟了一些。"

听到福州两个字，我开始摸不着头脑了，难道她是我的什么远方亲戚?或者许久未见的故友?再或者，还有什么呢？难道我真的认识她吗？可我。。。怎么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也许，这会不会是一种套近乎的说辞呢？我是福州人士也有许多人知晓。我再次选择了沉默，打算继续听听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可能是我的一直沉默，让她很无奈，她轻叹了一声，主动解释道:"看来，你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哎，大约四年以前，你在打猎的时候曾经救了一个少女，还把她带回府中，派人好生照顾，难道你不记得了？"

以前我在福州的时候，随手帮的人实在太多，说实话，我的确似乎记不得这个女子了，尴尬之余，我还是缓缓地开了口:"姑娘，那你是?"，我只想要获得更多确切信息。

听我开了口，女子似乎有些激动，"我是刘梓彤，刘梓彤啊!也是福州人士，当初因为一场灾祸，和亲人走散，身上又没银子饿了好几天，差点就死在外面，还险些被马匪羞辱，还好你打猎的时候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给我好吃好住，我才有命能找回亲人，不然，我要么饿死，要么被羞辱而死了。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做牛做马都要好好报答你的!"

听她这样说，我才似乎找回了一些记忆，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真的对她有这么大的恩情吗？

"原来是你啊，姑娘!"半信半疑中，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应了她，其实心里还是很乱。

"你终于想起来了!"刘梓彤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说道:"对了，你怎么会就那样昏倒在滂沱大雨里呢？还好我和哥哥恰巧经过这附近，不然你不毒发身亡也要被浇死在雨中了。"

刘梓彤这样问我，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呵，我的遭遇太长太惨，都懒得和别人说了。不过，原来我真的得救了，记忆一点点回到刚才，我无力地倒在大雨里，奄奄一息中听到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看来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是上天看到了我极强的求生欲与坚韧的生命力吗？

刘梓彤和我说的福州那些事情的的确确发生过，当世应该也基本没什么别的人知道这些，所以，这让我对她的警惕之心瞬间降低了绝大部分。

不过，对于她和她哥哥，我心中还是有不少疑问的。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这也太巧合了，所以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与分析。

可我根本不敢细想，现在双目失明，内心和眼前都一片黑暗，跟个废人没多大区别，就算他们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是想方设法地为自己多争取一些空间罢了。

"哦，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双目突然失明的事实，所以跑了出来。"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想应对一下。反正怎么样我也不能说我是因为被断子绝孙刺激到了才跑出来，我自宫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绝对不可以!

"原来你双目失明了？天呐，我竟然没有注意。"刘梓彤说着，来翻了翻我的眼皮，我情绪复杂地一动也不敢动。"真没想到你居然被毒的双目失明了。。。我查看了一下，这毒全然腐蚀了你的眼球，想必定是疼痛欲裂，苦不堪言，看来报个仇真是不容易啊。"

报个仇真是不容易啊，呵，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道尽了我这几年的辛酸与无奈，可是我的苦痛又能和谁倾诉，我的心情这个世上又有谁在乎呢？

千言万语欲诉，可我却没有去回复她，对我而言，她现在其实只是一个有点印象的陌路人，我的心里话又如何会与她倾诉?

"多谢刘姑娘，刘公子救命大恩，林某人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我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一刻，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未来会如何，谁都不清楚。但是现在这一刻，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

"哎!林公子不必客气!你身体虚弱万不可行此大礼!快在床上好好躺着吧！"刘梓彤扶了扶我，我这一动，也的确身子不太舒适，于是跪拜大恩一事只得作罢。

"是啊，林公子，你对舍妹有救命大恩，我们救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刘梓彤的哥哥此时开了口，语气很是文雅有礼。

"对了，林公子，在下刘梓墨，公子唤我名字即可。"

梓墨，梓彤，的确是一对好名字。

"刘公子客气了，亦唤在下名字即可。"我便用相同的语句回应了他。

不料刘梓彤竟好像有些不乐意，"哎？林公子，咱们两个才是旧相识，为什么你和我哥哥倒好像自来熟似的?这就开始互称名字了？那么你该唤我这个旧相识什么呢？"

这语气有几分怨气，却竟又有几分孩子气，一时之间，我竟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说不上来的目的一般，好像是在引导我些什么。

"那不知，刘姑娘觉得咱们之间该如何称呼呢？"我试探性地问道。

刘梓彤道:"你与我哥哥同龄，都大我两岁，我便定是唤你作哥哥了。不过，你又不是我亲哥哥，定也该冠以前缀，与我亲哥哥区分开来，不如，我唤你作'平儿哥哥'，如何?"

平儿，多么熟悉却又遥远的称呼?当年在福州家中，爹娘这般唤我，平儿，平儿。。。当时只觉得是寻常生活罢了，却不知原来这么简简单单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都是永远再也得不到的幸福。我的家，早就已经没有了。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奢望着些什么。没错，即便只是有个人能唤我平儿，就好像让我找回了一丁点家的感觉，这样子自我欺骗，也是好的。

我只觉得眼眶一热，这种似哭非哭的感觉很是难受，我立即偷偷转了转眼睛，绝不要在别人面前流泪。

"哈，平儿哥哥，平儿哥哥——那你唤我什么呀？"刘梓彤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可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只随口答了一嘴:"既然你唤我作哥哥，那我便唤你作妹妹。我是平儿哥哥，那你就是彤儿妹妹吧。"

我很无奈，其实我现在非常迷茫，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将来该怎么办，到底能不能信任他们。只听得刘梓墨轻轻一笑，刘梓彤嘟嘟囔囔着:"彤儿妹妹，彤儿妹妹，很好听啊。"

我也只得在心里偷偷摇了摇头，暗叹无聊。

"对了，平儿哥哥，你的眼睛，我，我虽然习得部分医术，却也才疏学浅，一时之间似乎没办法助你恢复视力，也不知。。。"刘梓彤这话说的好像有些心虚，可我心中却是咣当一声，被提醒了我眼睛该是很难医好，我的心中又如何能不失落?

也许是想安抚自己的内心吧，于是我勉强说道:"没关系，我能够活下来便已经很幸运了。眼睛的事情，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