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望雨夜

一阵头晕目眩，我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自己整个人都像从高处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一样痛，说不出道不明，原来是直接摔在了楼梯上的痛。可我完全顾不得身体的这一点疼痛，即刻迅速爬起，继续前行，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这中间听到一声小二的呼唤，可我没有理会。

走了好一阵，雨声越来越大，冷风呼啸而过，可我没有回头，任凭雨水噼里啪啦鞭打在我身上，很冷很透。

原来外面竟然在下雨，也好，这雨让我知道，虽然我双目不能见物，但我终究还是离开了客栈，不用再面对那一切。

漫无目的，失魂落魄，我就这样呆呆地前行，前行，就像我在这个黑暗的江湖中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前进的方向，只能这样胡乱地前进，可怕的是，上天赐予我的，一直都是各种死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习得孔孟之道的我都明白，上天给予我的这些痛苦经历应该都是磨砺，可是磨砺过后，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回报呢？难道我坚持的真的还不够久吗？

我对自己和未来重新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我没有天赋异禀的资质，没有和蔼可亲的师父，没有不劳而获的机遇，没有傲然于世的地位，甚至没有任何人的真心相待。

一直以来，我的未来只能靠我的头脑与勤奋，可是，如果我的绞尽脑汁与坚持不懈，完全得不到收获，反而却只是一点点被迫被命运压垮，被上天玩弄，短暂的希望后又要继续面对新的困境，那么，这一切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是我太贪心了吗？可是我真的只是想为无端端被余沧海杀害的爹娘以及福威镖局一百多个冤魂申冤而已啊!难道我付出的真的还不够多，得到的真的还不够少?上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啊!

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我林平之，在福州那十九年以来，虽然不算完美，但也算是善良侠义。我林家一直以来都秉承着"福威福威，福字在上，威字在下，多交朋友，少结冤家"的准则，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做人做事，结果又是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因为一本辟邪剑谱，余沧海那个奸贼灭了我全家满门，又虐杀我爹娘。木高峰那个奸贼对我极近羞辱，也想害我林家，夺取辟邪剑谱。岳不群就更不要脸了，表面装的像个好人，实则也是利用我谋夺我林家的辟邪剑谱。

所谓的君子剑，背后却是个恶心到极点的伪君子，什么女儿，什么徒弟，都是他的棋子。

现在再想起爹爹的教导——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哈，多么讽刺?现在我却成了这个样子，全天下似乎都是我的仇人。。。

此时此刻，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缓缓地从我的眼角划过，一直延伸到脸颊，脖子，然后一路滴到了地下。内心的委屈似乎一并爆发了出来，我再也走不动了。

"为什么，为什么!"痛苦，无奈，心酸，一并迸发，我绝望地坐在地上怒吼与咆哮，任他雨打风吹，我也完全感受不到那份寒意，唯有这份彻骨的心如刀绞。

"老天，你对我不公!"我很想诘问苍天，为何全天下最不公平的事情都要在我的身上发生?为何要这样对我一个普普通通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已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更不知道心碎了多少次，我就只是这样，没有自我没有灵魂地为了复仇而活着，像一把已经残破不堪的利刃。

从被岳不群刺了一剑我侥幸活下来的那天开始，我就是这样以为的。可我没有想到，我还是人，还有心，我还会心痛。有些东西，还是会把我刚刚建立的防线击的溃不成军。

岳灵珊的轻言轻语把我彻底击垮，此时此刻似乎又浮现在了我耳畔:"平弟，今晚我就什么都交给你，让我们洞房花烛。若你不愿，就算是为了林家的传宗接代也好。。。"

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这个蠢女人，我都已经疯狂暗示她，我没办法跟她做夫妻了。明明白白说着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还是处女，赶紧去找令狐冲，为什么她什么都听不懂，还要来说破我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传宗接代，传宗接代!上天真是爱捉弄人，夺走了我林家福威镖局那么多口人的性命，只留下我一人，却还非要夺去我传宗接代的能力，才能保住我自己的性命，为我林家报仇雪恨!

可从此，我林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林家到底有什么错呢？我日日都想向上天恳求，能不能收走我的命，换回我林家其他人的命!

可惜，眼观四方，我却还是孤零零一人，带着仇恨，立于这黑暗的江湖。

我好恨，我恨岳不群摧毁了我的一切信念，让我完全丧失了单纯善良地活下去的勇气与一点一滴努力报仇的希望。

曾经，我把他奉若神明，把华山派当做自己的家，把报仇当做"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的理想。

可是他却只把我当棋子，当玩意，利用我得到辟邪剑谱以后，就要杀我，哈!这些日子对他的崇敬与尊重，到底是错付了。

至于华山派那一群乌合之众，就更不要提了，在那我武功丝毫没学到，情感上却更是基本只有负面，那群师兄弟给予我的，基本都是霸凌，欺辱，嘲讽。。。唯有岳灵珊给了我星星点点的温暖，却也掺杂着太多因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和这群人在一起?

我真想问，岳不群啊岳不群，你是老眼昏花了吗？刺个当初武功那么低微的我一剑都能刺不死!只是为了暴露你是个伪君子的事实!让我一直战战兢兢，惶恐度日，生不如死。

我还想问，辟邪剑谱啊辟邪剑谱，你也是来耍我的吗？机缘巧合之下，你也要因为岳不群，在我成亲以前来到我身边，像魔鬼一样赐予我能力却又俘获我完整的灵魂?

一时之间，我想了这么多，而想到这时，我竟然笑了，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笑的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我在苦笑着，什么人定胜天都是先人说来糊弄人的，当上天盯上了你，非要玩弄你时，你越要反抗，就越是无力，就像跌入了沼泽地中，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其中。。。

胸口处，似乎一阵血气上涌，很是难受，我实在按捺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现在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浑身血液都冰凉了起来，寒的彻骨，冷的心颤。

我的理智尚存，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与那木高峰打斗时不小心被他背上的毒液伤了眼睛，会不会那毒已渗入全身，会不会那毒可能要我的命?

死就死吧，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像我这样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名义上的妻子还是仇人的女儿，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自己这个身子更是残破不堪，断子绝孙，双目失明，心如死灰。。。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欣慰，我起码成功手刃了仇人，也算是实现我苟活于世的最大心愿。也许是上天玩弄之余，对我尚有一分怜悯之心。亦或者是我的执着与坚持在上天安排的厄运中为我自己争取到了一点点机会。对我而言，我总觉得是后者。

我好累，真的好累。爹，娘，你们在哪？我终于还是趴在了地上，任凭风雨在我身上践踏，这又如何，一直以来江湖的风雨对我的吹打还少么？比起那些，大自然的风雨根本不值一提。

我似乎在静候着死亡的来临，可是，绝望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眼前竟出现了对我微笑的爹娘，出现了人来人往的福威镖局，出现了山明水秀的福州。。。

他们好像在提醒着我，我不该，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只要一息尚存，就还有希望。

不，我不能死!我迅速地睁开并且瞪大了眼睛，虽然我根本看不到东西。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住我刚才看到的一切，虽然我早已经失去了。

"福。。。福威镖局，我。。我要重振福威镖局。。。"我下意识地喃喃道，不知道是发自心底的愿望，还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我眼睛都瞎了，又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仇家在，我哪里还有希望能挽回福威镖局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呢？

人的求生欲好像是本能，无法克制。即使生无可恋，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来临，还是会挣扎一下。我不禁又开始轻声嘟囔着:"我。。。我不能死。。。救命。。。谁能来救救我。。。"

也许，这附近会有不贪图我家剑谱的好心人经过呢?虽然，这是个极不现实的幻想，从我灭门以后，就没什么好事经历在我头上，全靠我自己的努力与隐忍，才能报仇雪恨。

可是现在，我真的到了绝路，自己实在没了办法，我又该怎么办呢？哈，想当初自己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呢？心狠手辣的木高峰?卑鄙无耻的岳不群?我居然还在这里奢望能遇到好人。

痛苦绝望中，身体渐渐全然没了力气，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迷迷茫茫中，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我似乎听见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可是，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是谁，我已经无力细听，就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一样，全身没有了知觉，我想，我是昏死了过去。